进了屋里,魏珠留心看弘旦,见他站定了,看一看四周,一眼扫过,不再看第二眼。上前一步:“阿哥,您要不要要先沐浴更衣?”
“好。”矮矮的人,头都不抬,举步进了用帘子隔出来的内室。
洗澡、按摩,穿好衣服去读书。
到了康熙那里,康熙也已经换了一身石青褂子,坐在书案后面,一指左侧一张桌子:“坐罢。”
弘旦谢了座,看魏珠还站在一旁。
康熙看了眼魏珠:“你也下去歇着罢。”魏珠与康熙年纪相仿,一日鞍前马后伺候着,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还要表一表忠心:“今儿是刚入草原,奴才还是在万岁爷跟前伺候着罢,到了明天,他们也入手了,奴才再跟您讨假呢。”
胡说八道!康熙每年都要过来住几个月的,这一路走了不知道多少回,身边带的又不止你一个熟悉情况的人。讨好卖乖呢。
康熙果然笑骂一句:“知道你上心,去罢。”
魏珠这才顺坡下驴:“奴才告退。”
出门没走几步,就迎上了胤禔,魏珠心里暗叫一声晦气。他平日没少拿胤禔的好处,此时见了胤禔却只有烦心的。
明珠也给过他钱、胤禩也给过他钱、太子的红包也是有的、三阿哥四阿哥等都是他的金主,只是这些人不会让他这么为难。明珠要求的不过是一点点隐晦的讯息,太子那里都没提过要求,旁的阿哥只是让他有机会就在康熙面前适当地说自己一点好话。
唯有这位王爷,从几岁到十几岁的时候把他当奴才。这是纯当奴才,不比太子,毕竟是小时候处过几年的,对他还算客气。上了二十岁上,这位爷娶妻生女,待人也好了些,塞他钱,就想让他把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报告出来。更可恨的是,他还让自己说太子坏话,再说他的好话。
一份工资让干三份工作,太过份了!
魏珠的意思,钱我能拿,说你好话也行,你别让我当坏人好不好?刺探禁中,我还不嫌命长!那俩说太子坏话的小太监,没看到已经人间蒸发了么?咱们太监命苦,只想多捞点钱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这辈子,下辈子投个好胎。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逼人?
心里骂着,脸上还要笑一笑。胤禔站住了脚步:“谙达哪里去?”
“万岁爷正与弘旦阿哥一道读书呢,王爷要是没有急事儿,怕不好去打扰的。奴才下去收拾一下,晚上还要来伺候呢。”
胤禔噎了一下:“那小子还在里头?”
魏珠装傻:“啊?”
胤禔反应了过来:“那我先不过去了,”等小孩子睡了,我再来!伸手扯过魏珠一条胳膊,“我那里带了好茶,要不要去尝尝?入了蒙古地界,新鲜果蔬可就少了,蒙古人拿茶解腻……”
魏珠哭丧着脸:“王爷抬举奴才了。”
到了胤禔的住处,被灌了两耳朵的酸话,魏珠提炼出一个中心“皇帝偏心”、两个基本点“侄儿居然抢伯父的风头”、“他们有什么互动你要告诉我”,直想打哈欠。
头晕脑胀,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帐篷里。他的徒弟已经等候多时了:“咱们备好了洗澡水,却听说师傅叫直王截了去,现在水都凉了。您先擦把脸,我再催热水去。”
魏珠摆了摆手,另一徒弟已经上来给他扒了鞭子揉小腿了:“师傅,有点心,茶是温的,正好用。”
魏珠无力地想,直王真是个祸害,有他一日便一日不得安宁。你当人家伯父的,还跟侄子争宠,更丢脸的是还不如个奶娃娃更讨皇帝欢心,争不过还要抱怨……你到底还有没有点出息?
照这样下去,有你再丢脸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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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珠的话应验了。
以后直至回京的日子里,弘旦小朋友在胤禔心里的形象彻底崩坏了,挤掉了索额图,成为仅排在他阿玛之后的第二号最令胤禔讨厌的人。
白天,这小子跟康熙一道起床,晚上,跟康熙一起睡。康熙批折子,他读书,康熙召见源源而来的蒙古尊贵,把他带在一边炫耀显摆。在这些活动中,胤禔的位次居然被排在了侄子下面!
这是很正常的,康熙早想抱小胖子出来现宝了,以前是孩子小,怕带出来照顾不好。现在长得半小不小的,还允文允武,还举止有度,终于得了一个机会向天下展示他嫡孙,给蒙古王爷们施以无形的压力,康熙怎么会浪费这大好时光?
康熙爷带着孙子,除了睡觉科寸步不离。胤禔这位皇长子倒要靠边了,不过是在接见的时候有列席,然后就跟他的弟弟们被分去各主持一样差使,从中央被打成地方。
这还不算,这一日,康熙大宴蒙古诸王。
未来十福晋的父亲正在其中,万分感激了康熙的赏识,得到康熙的肯定,收获了同行者羡慕的目光。郡王开始吹捧康熙,吹捧完了康熙吹捧诸皇子,胤禔首当其冲,被夸赞为“勇士”,称其“尊贵。”
这位王爷的满语有些磕磕绊绊,胤禔念在他夸自己的份儿上,胤禔拿出了他仅有的耐心把话听完。摸一摸唇上的髭须,镇定一笑:“王爷过奖了。”
确实是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