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门外悄悄偷听的崔小胖子不禁目光闪动。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屏气息声继续自己的偷听大业;冷不防后头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吓了一跳的他下意识惊呼了一声;扭头看见是自己的姊姊崔十七娘;面上还有些嗔怒;他一愣之下醒悟到自己出了动静;赶紧拖起人就跑。等他好容易跑出去老远;杜士仪已经跨过门槛出来。待依稀看到那两个背影;他不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崔家有崔承训和!崔椅崔五娘这样老成持重的;可也有崔小胖子和崔俭玄崔九娘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三百四十四章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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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德坊王宅;这一夜是年轻才俊云集一堂;作为主人的反而全都靠边站了。前头那些闲谈之后;杜士仪听四个人轮流将所知情形一一告知;因夜禁已到;索xing就请人问过主人王卿兰之后;把人都留了下来。尽管他这ri夜疾驰从洛阳赶到长安;已经是疲累交加;可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连夜商量对策;分派任务;尤其是平ri懒散不太乐意管事的王翰;以及更好诗酒美人的崔颢;也都被他拉上了
作为奉旨而来安抚的特使;无论是王怡还是杜士仪;都极其苦命地没能睡上一个囫囵觉。这边厢谈到大半夜方才困倦上来抵足而眠;那边厢大理寺中;同样是赶路时就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王怡;亦秉烛夜审;直到眼中已经血丝密布;脑袋隐隐作痛;他方才在亲随地轮番劝解下;上床和衣睡下。
大清早的;杜士仪迷迷糊糊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异声。睁开眼睛四处一瞧;他便发现自己正靠内睡在一张罗汉榻上;外头则是崔颢正在不管不顾打着呼噜;一旁坐床上;王翰正睡得香甜;倒是他那无论到何处都尽显一丝不苟的三师兄裴宁;眼下仿佛似睡非睡;闭着眼睛盘膝坐着;面上一片宁静;简直和静坐的和尚没什么两样。即使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对于外头这不绝于耳的呼噜声;他也着实没那个能耐;不得不小心翼翼站起身跨过人下了罗汉榻;可下地趿拉了鞋子时;他就看到裴宁突然醒了似的睁开了眼睛。
“三师兄……”
微微点了点头;裴宁便悄悄起身;言简意赅地说道:“外头说话。”
河南尹王怡抵达长安并不高调;可是;当他高调从京兆府廨提了犯人;然后又是张贴榜令人首告逆党;又是连夜审理之后;长安城中的震动不但没有停歇;反而更加惶惶不安了起来。那榜之下钉着的铜箱子;在次ri清早就多了好些首告的匿名信;当送到王怡手中时;他一面吩咐所带的jing于部属前去京兆府廨和长安万年二县廨调人侦缉;一面把昨ri审理的案卷一一整理;紧跟着……这位河南尹可谓是雷霆万钧;一口气就又抓了整整二十三个人
这二十三个人中;除了平民之外;尚有权家子弟三人;李家老少五人;此外尚牵连到长安各官宦之家统共六家。一时间;长安城上下一片哗然;竟是人人自危;杜士仪那尚未回去过的宣阳坊私宅;亦是好些人等在那里陈情。而依照王怡的吩咐;清早就出了王宅带着人满城巡查;搜寻逃脱的屯营兵的杜士仪;当从人口中得知如此内情;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太极宫。
然而;他在大理寺门前;却是被人拦住了。面对那小吏满脸肃然;但左右就是王大尹正在审案期间;不会外人的解释时;他终于为之火冒三丈;当即厉声喝道:“王大尹纵然是奉旨前来安抚长安官民;我亦是奉旨相从;虽官职有高下;职责却无轻重倘若尔再敢拦阻;我便立时命人将你拿下;参奏你藐视天使之罪”
那年轻小吏是初到大理寺的流外吏员;得了王怡心腹从者的嘱咐;从昨天到今天;狐假虎威也不知道拦阻了多少高官显宦;那些人虽恼怒;可谁都不敢和他翻脸;一时他颇觉志得意满。可此时此刻杜士仪这一喝;他登时消了三分气势。正要挤出笑容再解释两句;他便只看见杜士仪径直走到他身前;冷冷说道:“秉公办事是应当的;可也先分清楚人”
当王怡得知;此前自己还嘉赏过的那个能够却人于门外的小吏;这会儿却让杜士仪径直闯了进来;他登时面如严霜。当杜士仪昂首直入之际;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冷冷说道:“杜拾遗莫非是拿到了那些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固然重要;可如今长安城中上下官民人心惶惶;王大尹可知道?”
“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又有何畏惧之处?”
“身正不怕影子斜;此话固然不假;可王大尹令人张贴榜鼓励首告;更设铜箱令人投书;便形同当年风闻奏事;因而捕风捉影者有之;泄愤诬告者有之;至于真正有线索的;十不存一。且如今王大尹是奉命前来安抚长安官民的;试问属下可用者几人;可信者几人;能够应付得了多少投书;能够查证得了多少首告?而一ri之间捕拿长安城中官民二十三人;且并无只言片语对外说明;王大尹难道不知;如今外头流言蜚语四起?”
杜士仪当着四周围那些大理寺官员;以及自己属下的面;竟是这般丝毫不留情面;王怡登时勃然sè变:“你是奉旨相从府前来长安安抚官民;此案如何查证;乃是府一人之责流言蜚语四起;那是你的职责;府岂能一处一处前去见人安抚?你既然如此说;府责你立时出外;平息流言;安抚民心;若是还有敢于背地里议论诽谤者;府唯你是问够了;眼下府还另外有人犯要审;你出去吧”
见王怡一脸不容置疑的决然之sè;杜士仪知道多说无益;长揖行礼后便转身出了正堂。等到出了大理寺;他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外出宫;却是也不归家;而是径直到了自己此前曾经任官大半年的万年县廨;把王怡原话当着韦拯的面说与了所有县丞主簿县尉听;又转去了长安县廨如是办理;最后则是去了一趟京兆府廨。等到这一路忙活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宣阳坊私宅。
待见门前车马不绝;他一驻马;那些衣着光鲜的豪奴管事一流蜂拥而上;他立时叱喝一声;等赤毕等人挡在左右高声吆喝肃静;四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他方才清了清嗓子。
“各位所请;我已经见过王大尹。然则王大尹乃是奉旨办案;绝不会轻易放过一个逆党;也绝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所以;各位若是有亲友不慎与案子有涉;不妨留下相应姓名官职书;回去安心等着;我也一定会谏劝王大尹。”
听到杜士仪竟然这么说;显然是在王怡那里碰了个硬钉子;众人你眼望我眼;一时全都失望之极。有想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慌忙去预备笔墨写下状;而那些就求见王怡未果;想到杜士仪这里碰碰运气的;自然也就不费那个事了;回去另想办法。须臾;这宣阳坊杜宅门口那条来堵得严严实实的十字横街;这会儿就渐渐冷清了下来。
一连两天两夜没怎么好好休息的杜士仪踏入了自己家门;长长吐出一口气就疲惫不堪地说道:“关门;谁来都不见”
王怡这是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他可不想真的愣头青似的眼下就与其对着于;到头来却像吓死的王志惜这般;拼一个过劳死须不划算要知道;裴宁对他的嘱咐;可是深得他心。
昨夜虽商量不少;但都是阳谋;早上师兄弟二人从王宅那偏厅中出来时;裴宁便低声说道:“王怡进了洛阳后;我便使人去查过他从前的为官案卷。此人极其强项;最初颇有刚正不阿的名声;甚至为人称作是治理州县路不拾遗;然则治狱素来严苛;乡间豪强但有犯法立时穷究;而即便是子弟犯有小错;也往往严惩不容情;商人之流就更不用说了;但凡民告;必重罪论处。久而久之官做大了;拿来立威的人也就越来越非同小可;对此有人送了他一个绰号;破家王。”
杜士仪登时醒悟到这王怡还真是名声在外的人;源乾曜和孟温礼王卿兰的担心;恐怕全都是因为此人的经历而来。于是;深深感受到肩膀上那重担的他不由得苦笑道:“看来;这次我还真是扛上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不要死扛;那样万一没建树的话;别人是不会感激你的。”裴宁此话说得声音极轻;纵使四周围就算有悄悄偷听的人物;也难以听清楚他这细微的言语;“只消摆出一个态度;让人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却被王怡强势所阻。然后;让该吃苦头的人吃些苦头。或许大多数人确实是和权楚璧等逆党无涉;但敲山震虎;就是圣人乐见其成的。等到这王怡收不了手;再用最后一计。”
“先鸡蛋碰石头;然后示敌以弱;敌进我退;最后待骄兵之计用到极致的时候;再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