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球犹如流星一般直入球门;两边看台顿时传来了震天彩声;其中甚至有当今天子李隆基亲自高呼好球;他在这种激烈的气氛中;不禁更觉心情舒畅。
“好;那我便与源翁去说;请他割爱于我。”
见张说背着手含笑离去;杜士仪回座之后;韦礼自然最八卦地第一个询问;当得知张说竟是请杜士仪入丽正书院修书;他立刻露出了殷羡的表情:“好差事啊好差事;陛下听说一回来就去丽正书院整整三回;比其他地方都多更何况事情清闲;俸禄优厚;就连伙食都比中书省门下省的寻常官员好”
裴宁此前和韦礼同留长安;因为杜士仪的关联;来往也渐渐多了些。此刻;他斜睨了一眼韦礼;很想说你个吃货;可总算还硬生生忍住了。看了一眼含笑不语的王翰;他便点头道:“去修书也好;长学问。只内中不但全都是饱学之士;而且也大多酒中豪客;你可别被带坏了”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三百七十五章 酒中豪客饮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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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正修书院始建于洛阳乾元殿;也就是如今再次复名的明堂。可早在高宗年间开始;大唐天子便始终来往于长安洛阳两都;大量典籍固然不会跟着两头跑;但以大唐的国力财力;在两京都有规模庞大的藏书;其中属官大多数是天子近臣;跟着来往于两地自然就无可厚非。所以作为词臣;丽正书院的官员自然也是随侍天子往来于两地。
既然张说引荐杜士仪去修书;源乾曜这个侍中思忖之后也就同意了。张说不比张嘉贞连面上功夫都不做;一味咄咄逼人;上任中书令以来对他颇为敬礼;这点面子他不得不给。更何况当今天子在文治武功上全都雄心勃勃;他也乐得让杜士仪这个福将多多出彩。
于是;此前赴洛阳上任为左拾遗的杜士仪;如今回到长安;还是第一次跨入大明宫中那座更为恢弘轩敞的门下省大院;结果也是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在这儿完成自己身为左拾遗的职责。不管此前和他是交好还是疏远;得知他要去丽正修书院修书侍讲;窦先同僚们自然全都表现得甚为热络;甚至窦先还头一个提出要替他办个庆祝宴。却不过这盛情;杜士仪自然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庆祝;他便是直到傍晚方才回到家里。被灌了好些的他头重脚轻;甚至连怎么上的床都不甚了然。直到一觉醒来;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昨天晚上那些公报私仇的家伙有多可恨
他身边这些人的xing格本就多姿多彩;有卢鸿卢望之那样恬淡名利的;有宇文融李林甫这般热衷上进的;也有崔俭玄这样推一推动一动的;还有裴宁韦礼这些;更多是为了家族…想着想着;他不禁揉了揉眉心;看了看身上那整洁一新的衣衫;他突然扬声叫道:“来人”
“郎君有何吩咐?”进来的正是月影;见杜士仪坐起身趿拉着鞋子要下榻;她便连忙上前去服侍;待到近前又想起什么;遂笑吟吟地说道;“好教郎君得知;崔郎君和娘子昨ri搬过来住了。因郎君大醉;一时也来不及禀告。”
这一对小夫妻回来住了?而且还是杜十三娘怀孕的当口?崔十一搞什么鬼
杜士仪正有些恼火;就只听外头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杜十九;起来了没有?你可是要天天上早朝的人;别偷懒;误了时辰那可是不得了的”
“还不到要你提醒我的时候”杜士仪给气乐了;叫了人进来之后;发现杜十三娘并没有跟着;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你这小子;怎么好好的突然住到这儿来了?要知道十三娘才刚有喜讯;到时候你阿娘不会怪你?更何况你四伯父那人可不好打交道”
“所以我才借口十三娘身子渐渐重了;娘家清净没人打扰;回来躲清静啊”崔俭玄理直气壮地搬出了这个最神圣的理由;见杜士仪一时哑然;他又可怜巴巴地说;“再说;九娘也跟到长安来了;你不会忍心让我和十三娘留在那儿给她欺负”
“九娘兴许会欺负你;可总不会对十三娘这个有了身孕的嫂子如何你呀;分明还是不愿意在崔家成ri里看着人来人往。”杜士仪就算知道崔俭玄不过是装可怜;可实在忍不住点穿这家伙的不良居心。眼见崔俭玄连连点头承认了;他方才无可奈何地说道;“留下就留下;不过可记住;别让十三娘多cāo心;你给我把人伺候好了;否则我唯你是问”
多出了这个小小的插曲;这一ri踏着chunri朝阳赴大明宫早朝的时候;杜士仪难免心不在焉。又是庆幸自己一直留着杜十三娘晚嫁;等到分娩总比那些太过年轻的女子容易;又是感慨自己转眼之间要做舅舅;到时候新生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该起个什么好名字……就在这些杂乱的思绪之中;他亦步亦趋跟着别人排班行礼;等到散去的时候;今天朝会上究竟说了些什么;他是半点都没注意。
而下朝之后;身为修书使的张说就亲自带着杜士仪和王翰去了丽正书院。丽正书院位于紫宸殿西边;比光顺门和之外的中书省和门下省还要更加靠近内朝。当杜士仪和王翰从大门进去;经过那长长的甬道;沿着台阶进了最高处的建筑时;他就听到内中传来了一个嚷嚷声。
“这一册从前是谁校的;错漏百出不曾订正不说;加的批注更是不知所云永徽三年……唔;都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前辈了……算了算了;要是现在的;我先灌他二十杯再说”
“贺兄;你这酒量就别提了。听说新来的右拾遗王翰王子羽也是一位酒中仙;你若有兴致;灌他就是对了;左拾遗杜士仪年轻气盛;酒量说不定也好得很……”
这人还没到就听到别人在编排自己;而且说话的一个听着仿佛已经六十开外;另一个沉稳的也足有五十余;杜士仪看了一眼王翰;就只见他听得一个酒字;目光立刻闪闪发亮;仿佛遇见了知己似的兴奋。而张说也没料想正在门口就听到了如此谈话;即便知道内中人物xing格如他;也不禁重重咳嗽了一声;待到其中人都安静了下来;他这才首先跨过门槛入内。
“张相国”
这大殿之中大约十余人都纷纷上前行礼;其中领头的两人;左边的发间银丝毕现;看上去竟仿佛比张说年纪还大;而右边的那个则是五十开外;其余的或年轻或年长;四十左右是主力军;如同王翰这样三十开外的;则是少之又少;杜士仪这刚刚年满二十的;自然成了鹤立鸡群的人。
“这是四明狂客贺学士;他可是酒中豪客;书法诗赋皆为大家;若非这丽正书院顿顿置酒;他还未必愿意在这儿修书。你二人虽是后进之中的佼佼者;可也不妨多和他这位老前辈请教请教。”
贺知章比张说更年长数岁;虽则因为年过四十方才得中进士科状头;在朝堂上的品秩从多年前开始就远远及不上张说;但这并不妨碍其在文坛上的翘楚地位;张说乐得尊崇其几分。
见贺知章此时此刻一本正经颇有个前辈模样;他又笑着向两人引见了秘书监徐坚;以及其他一众修书的修撰;直学士等等。他虽是宰相;但对于修书使这样一个能够奠定他文坛领袖地位的职司也看重得很;此刻竟是不忙着走;入座之后;又询问了修书的进展;兴之所至时就命人取来新修的一部南朝旧典;讲读批注讨论;只听四座妙语连珠;不多时就已经到了中午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