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不但王容面露异sè;就连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也都吃了一惊。可想想王容虽则入道为女冠;可道家并不像佛家;是完全抛弃了和俗世家族的关系;若王容真的要婚嫁;总不能真的连父亲都不知会一声。而且;想想王元宝届时会是怎样诧异的样子;玉真公主忍不住抿嘴一笑;当即爽快地答应道:“好;就这么办阿姊你请了人来的时候;可千万要告诉我一声;好歹我也是媒人呢”
“好好;就依你。”金仙公主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王容一眼便拉着玉真公主站起身;却是轻笑道;“一昼夜惊风密雨;我和元元也就不在这儿碍事了;让霍清替你们看着;尽管痛诉衷肠走了元元;咱们给人腾地方”
人家都善解人意地替自己腾地方了;杜士仪自然闻弦歌知雅意;等两位公主一走便径直挪到了王容身边;直言不讳地将此前去带姜度回来;于蓝田驿看到的那一幕首尾说了出来;末了才苦笑道:“倘若不是王毛仲圣眷正隆;而张相国又对我说不清楚是善意是恶意;我本该趁着这个机会先到王家提亲;然后把你娶回家;名正言顺地带到任上。”
“你不用说了。王守一虽然彻底败了;可那些曾经上王家求娶的人家;却还在虎视眈眈。更何况;你方才起步;贪一时痛快却让今后举步维艰;那又何苦?”
王容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抚着杜士仪的面颊;好一会儿;她垂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又把脑袋靠过去;就这么搁在了他的胸口上:“那一次我平生最危难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就带人去救我。当那时候我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见你时;心里简直是欣喜若狂。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别想嫁给合心的人;更不要说知心的人;可你却从天而降。我已经很知足了;若再贪心;天理不容。当然;我其实也有私心;等你ri后服朱紫;配鱼袋;真正名达天下;别人再不敢轻易动你的时候;那时候迎娶我过门;岂不是比如今这一袭绿衣要风光得多?”
“服朱紫佩鱼袋;看来娘子很高看我啊”杜士仪一时莞尔;但随即便沉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当然;我请你同行;却还是别有他求的;卿卿那点大手腕;只在长安洛阳这两京之地施展;岂不是可惜了?”
“好啊;你是聘我去做你的大掌柜不成?”
不数ri;天子于在京官员中遴选德才兼备者出为县令的消息便正式出炉。在中书省拟定的制书之中;杜士仪赫然居首;竟是出为成都令杜士仪本以为此次是自荐;如果时间再宽裕些;说不定还能运作运作找个好地方;可杜思温还没把空缺研究透彻;他就骤然授此职;自然有些措手不及。
可对于丽正书院中那些同僚们;则是惊讶了。历来左右拾遗在任满之后;如若称职;大多是到御史台为殿中侍御史;甚至直接为侍御史;至于留京转其他清闲职务的也不是没有。可是;骤然出为县令;这简直算得上是贬斥了。哪怕制书上对这些出为外官的京官美誉备至;可有中书侍郎崔沔等人的例子在前;谁都不会相信这种鬼话。若非杜士仪自荐在先;所有人都会有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
唯一心怀艳羡的;便只有一个王翰而已;可他已经去张说那儿试探过;奈何还是没得到出外的许可;这会儿只能唉声叹气。而如贺知章这样阅历丰富的;已经敏锐地从这些天的种种变故之中品味到了几分滋味;见杜士仪面sè自若地来和同僚们道别;他没有多说什么;却在杜士仪整理交割了一应文书之后;他亲自把人送到丽正书院门口时;这才轻叹一声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徐老不能侍读;我就不该带上你同去;也好过如此无妄之灾。”
“这怎么能怪贺学士?”
杜士仪连忙诚恳地拱了拱手;这才真心实意地说道;“此次出为外官;其实是我自己所请;还请贺学士不必记挂在心。左拾遗不过从八品上;成都却是畿县;县令品级在正六品上;我这算是一下子超迁几个品级了。”
贺知章本是打算安慰杜士仪;可一听他这话顿时给气乐了:“哪有你这样算的?历来京官比外官清要得多;在外任刺史的;回朝哪怕脱去绯袍为一郎官也心满意足;更何况左拾遗这样清贵的谏官?幸好成都是畿县;倘若是望县;你这就算是铁板钉钉的贬黜了。而且;好在蜀中是个不错的好地方;此去也不算是太离谱的左迁。只可惜啊;若你能在丽正书院多呆几年;这所学所得更会多许多。”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三百九十四章 小婿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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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贺知章的好意;杜士仪如何不知道?倘若这时节再年长二十岁;他兴许会甘之如饴地修书熬资历;顺便等着退休养老;可正因为他年轻;正因为将来京城兴许还会有无穷无尽的变数;他与其在这里和人勾心斗角;还不如去外头磨砺锻炼一下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
因而;再次谢过贺知章这大半年来的提携照顾;出宫之后;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既然天子是乱点将;他能得一个如同华yin这般的望县县令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是成都令……这总算不太糟了他最想去的地方是固安公主所在的云州;可想来朝中大臣或多或少都知道他和固安公主关系匪浅;天子自也知情。因而他请出为县令时;这才没有指明任何地方。
而和杜士仪同时出为县令的;尚有中书省门下省另两位左右拾遗;御史台的两位监察御史;一位殿中侍御史……林林总总也有八人;没有一个是无名之辈;而所点选的县;也都是畿县和望县;从正六品到从六品;光看从前这些八品京官的品级;那简直是一个飞跃。
可京官出为外官升个三四级不足为奇;而外官入为京官则是掉个三四级不足为奇。至于文散官的阶官;那才是真正随着年限动的;就拿杜士仪自己为例;他开元九年释褐授从九品下登仕郎;现如今三年过去;也不过是从九品上的文林郎。
授县令的制书下达这天下午;金仙公主便将王元宝请到了自己的金仙观。尽管王容在金仙观修道已经都快有四年了;可王元宝毕竟是男子;平ri有事多数是请王容回家去说;自己鲜少踏足这座天子胞妹静修的道观。今ri被请了来;一贯在人前爽利慷慨的他却本能地觉着心中七上八下。
王守一这次是彻底没法翻身;他本来还松了一口气;可待一想女儿已经年纪不小了;那从前提过的意中人他每每探问她便顾左右而言他;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会儿哪怕站在金仙观风景优雅的花园之中;他也忍不住叹气连连。
“阿爷站了才不多久;却已经是叹了四回气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元宝抬头一看;见是王容扶着金仙公主出来;他慌忙行礼之后;起身不禁又恼怒地瞪了女儿一眼;随即才正sè问道:“不知道贵主今ri召我前来;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是玉曜的父亲;又不是我的属下;何来吩咐二字;今天我姊妹请你来;是有事要和你商量。”金仙公主轻笑一声;待玉真公主笑容可掬地现身;她见王元宝显然如同受惊了似的满脸谨慎;她方才和玉真公主并肩走到一旁的草亭中款款坐下;这才看着身边的王容笑道;“其实;是我和元元打算给玉曜做个媒。”
王元宝最忧虑的便是此事;现如今他听到金仙公主果真如此说;他登时要多头疼有多头疼。可是;待看见一贯最讨厌别人插手婚事的女儿竟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照旧镇定自若地侍立在金仙公主身侧;他不禁心中一跳;随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道二位贵主提的人是……”
见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对视一眼;却都没吭声;而自家对这种事从来敬谢不敏的女儿;竟是低头垂手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王元宝只觉得心里发毛。直到他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咳嗽;继而狐疑地转身看了一眼来人;他立时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好一会儿;他方才如梦初醒;竟失态到那手指着对方结结巴巴地叫道:“你是……你是杜十九郎”
对于王元宝的这番反应;玉真公主顿时大笑了起来:“我和阿姊替玉曜做的这桩大媒;你觉得如何?”
这简直是荒谬;杜士仪何等人;解头状头制头连取三头;释褐便是万年尉;紧跟着升任左拾遗;此次虽则出为成都令;可放眼天下一千余县的县令中;可还能找到比他更年轻的;而且成都还是难得的畿县当初据称天子甚至有意让其尚公主;其却辞之以司马承祯批命;命中克贵女;否则这家伙会年过双十;却依旧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