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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下来,应白就知道如传闻一样,李舒确实算是个好相处的。
他们是男女主演,番位也是早定了的,结盟起来共同争取他们那条线出彩,十分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应白便笑着接了他的话:“那都是他们开我玩笑呢,师哥你就别来揭我的底了,何况在林导面前,我就是张白纸,这次是打算铆着劲儿偷师来了。”
李舒递来顶高帽子,她可不能真老老实实地戴上,顺手就给导演戴上了,反正整个剧组导演最大,头大戴高帽,妥了。
林导显然是常年接高帽接到脱敏的,遂笑呵呵接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想学当然能学,就是要吃苦,别看你们年纪小,我这里可是一概不容情的,别的不说,剧本都看过了吧?这次跨度大、场景多,做不了顺拍,对你们的情绪转换要求也高,能克服吗?”
李舒和应白交换了下眼神,都看见了彼此眼里的光,难度大,自然也就意味着出彩,他俩心里也就有谱了。
其他人自然也想来分一杯羹,几个配角顺势插了进来,话头一会儿扯到东,一会儿扯到西,面上一派祥和,底下全是讲究。
或许是经常熬夜,又不太方便洗澡,男人堆里好几个工作人员身上都散发着一些不好闻的味道,偏偏他们又密集地站成一圈,应白站在他们中间,感觉到了不适。她不搭话时就尽量屏住呼吸,偶尔借着转换姿势换口气,这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她不能做那个扫兴的人。
可这么下去真没完没了了。
“林导。”
不知什么时间,那位应顾问过来了,出声打断了交谈。他穿得体面,长得俊朗,在这堆演员里都挺出挑。
林导见了他,倒是挺客气的。
那位应顾问继续说:“林导,关于您之前咨询的案子,我这里准备了一些材料,不过这些都是内部材料。”
言外之意是只方便他一个人看。
林理玄是出了名的编导不分家,在剧本的构思和修改方面都参与得很多,听了这话果然大感兴趣,立刻打算和他一起找个地方私聊。
釜底抽薪,最重要的“大佛”被拉走了,这局自然也就散了,各人的算盘虽然都落了空,可好在自个儿的算盘没打完,别人的也没打完,倒也公平。
应白也随着大流往外走,可脚步到底急促了些,旁边的李舒看到了,安慰她道:“剧组老爷们儿多,又爱熬大夜,身上散发的气味确实不太好闻,没办法,只能自已适应了。”
应白自然不会在他面前露怯,只微微笑了笑,道了声谢当作回应。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往外移,看见了导演和应苍林并排走着的背影。
她有多久没见过应苍林的背影了?什么时候他都长这么高了?他的肩线舒展平直,被包裹在剪裁合体的西装里,腰上顺着收拢,勾勒出一副藏在衣裳下的好皮相。
“这个应顾问,倒有点意思,我们刚在那儿难受着,他轻轻巧巧地把人请走了。”李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开玩笑说,“不过倒是歪打正着救了你,你运气不错。”
他说完这话,没等到回应,侧头看了看应白,发现她有些怔愣。
见他望过来,应白才如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如春来燕子点过水塘,漾起一丝淡到极点的笑。她回道:“是啊,我运气不错。”
李舒觉得有些奇怪,但终究不算与应白熟识,于是撂下这茬,若有所思地说道:“但说真的,林导是真挺看重他的,不是个棒槌,看这架势,他对剧本的影响不小。”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底下意思门儿清,这是块能撬的砖。
应白没有作声,径直走了。
接下来两天的围读,应苍林都出席了。他还坐在那个位子,跟块木头一样戳在那儿,不发言也不参与,就默默玩着金尖笔,一下一下敲在纸面上,明明没多大声响,却还是让应白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焦躁,仿佛从毛孔里蒸腾出一层薄薄的汗,附在身上,抹不尽,甩不掉。
她只觉得生厌,笔帽叩击发出的声音令人生厌,坐在旁边隐隐传来的热量令人生厌,长桌底下被西装包裹着的腿若有似无地擦过时留下的触感令人生厌。
从背后不时投过来的、仿佛带着温度的视线,最令她讨厌。
应白跟迎客松似的全程朝着导演那边望,身子都不带歪半下的,这么一场围读下来,她差点把脖子给扭了。
可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好容易盼到要散会了,应白完全是靠着女明星最后的矜持,才阻止自已跟上了发条的弹簧似的飞离现场。
反正林导最近总是拉着应苍林,两人跟谈心事一样关在小黑屋里,谁也见不着导演人影。
应白在心里腹诽,“唐僧肉”让“猪八戒”给占了,魑魅魍魉都没处下手。
她倒是吐槽吐得痛快,却也不想想,应苍林要是“猪八戒”,她不也把自已挤对成小鬼了吗?
可这回“唐僧肉”先发话了:“小应啊,你演的就是律师,故事也要从你的视角展开,你立住了,这本子才有了骨架。你的表演必须具有说服力,让观众真的相信你是个愣头青律师。
“这方面我建议你多和应律师请教,别看他年纪轻,手上经历的案子可不少,趁着他这几天跟组,你抓紧时间多和他交流交流。”
“唐僧肉”都这么说了,她个小鬼还能怎么着?她自然是笑得谦虚极了,答应下来,然后今儿第一回扭头望向了那被她腹诽了半天的“猪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