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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珠胜胳膊肘搭在膝盖上,不一会儿发麻,转而坐在小板凳上,虽然沙发更舒服,但她不愿意坐上去,省得又出现觉得她碍眼的表情。
她其实什么都懂,只是有自己的原因无法去讲述,更不要说是一家人,嫂子两年前来到这个家,真的要掰着手指头算,也就那么几十次面,而且每次都说不了什么话,也没必要特别往心里去,自己该注意的就注意,不该做的就不做,不让父母和哥哥夹在里面为难。
或许是今天发生时事情让她突然想明白,没必要纠结,别人对她和爷爷奶奶不喜欢或者有意见,但她们只要做好该做的,不落人口实,一切都没事儿,毕竟生在农村最怕的就是口舌是非,因为听过一个谣言把女生打垮自杀的时间,所以更加明白人言可畏,但那些谣传者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认为自己说的是事实,而讲出的话自然而然变成玩笑,又转变为女生开不起玩笑,心态不好自杀。
一切责任都放在女生身上,人死了也说不清,而嘴巴长在那些人脸上,无法去遏制谣言的扩散,越传越可怕,到最后孙珠胜看见他们都绕路走,行在同一条马路上都觉得满是罪恶。
“这个炒小虾你带回去,几十卖三十多一斤,这里超市才二十,回去让爷爷炒菜少放点盐,年纪上去少吃点。”孙伟胜的话让孙珠胜点头,“知道了。”
孙珠胜每次都是待两个小时就回去,毕竟到次县城骑电瓶车一个小时,小孩吃完饭到了中午还要睡觉,每次都是卡点到又准时回去,虽然会给东西让她带回家,但一次都不拿。
董扬佑踢着电瓶车支撑的铁杆,孙珠胜惯性地直接坐上去,“你会送我回去的吧?”
“坐上去了还问?”董扬佑笑道,大跨步坐在前端,嗖的一下往前开,“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
孙珠胜装没听见,她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农村的空气和天气一直都很好,不过除了烧秸秆那段时间会雾蒙蒙,其余的走在村庄路上,闻不到腥臭味,只有野花的香味。
“要不要尝一尝我们这边的豆腐脑,其实你可以接受的,就是放点粉条在里面,还有那种疙瘩汤。”孙珠胜对于家乡集市上的美食很喜欢,虽然刚才吃了,但闻到香味又会凑上去,想要再吃一份。
琳琅满目的美食让孙珠胜看不过来,在集市的一侧的角落,两条道路的交汇处,一个男孩的身影让她停下脚步,好几年前这个小男孩就在这边帮父母卖东西,夏天就是小麦,秋冬天就是蔬菜水果,九月份正是石榴上市,个头很大,也很香甜。
孙珠胜蹲下在男孩面前挑选,选了大袋石榴,里面有七八个,挑了大捆粉条和一提子青菜,才花了二十块钱。
家里虽然后院种了些蔬菜水果,但她来到集市一定会到这个小男孩家里,或许是和周围中年人的吆喝声有着对比,沉默地坐在那里,乖乖等在买家上门,会让她心生怜悯想要帮助。
这时的孙珠胜想不到有过很多次见面的男孩,最后会去当消防员,牺牲在森林火灾中,成为诚信中学优秀学生榜中的一名。
董扬佑接过她手里的重袋子,略微抬下巴问:“还买什么?”
“买那个串串,还要阿姨多给点汤。”孙珠胜最喜欢的就是串串里面的汤,好喝到每次买都要老板娘多给个碗盛汤。
董扬佑发现她爱吃,但没想到会这么喜欢,虽然骨架大,脸颊上肉嘟嘟的,可脸小就占了一大份,就连亲奶奶都说她是小鸡的头,小鸡的身体。
集市满是座位,孙珠胜却喜欢待在角落蹲着,眼睛凝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从前就是一待半个小时。
“我们想要出去,爸爸妈妈也一样,最后留下来的又是老人,可能是从前根深蒂固的想法已经在脑海中,不管年轻时在外面多好,老了还是回家养老。”孙珠胜望着老人们弯曲的后背感慨,虽然这片土地对外人来说是不好的,可对于他们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永远会有无法割舍的人和情。
春天看着小麦长出慢慢变绿再到夏天变黄,六月份收割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出来,收割机运作的声音不觉得吵闹,半年的心血等到了农作物的丰收,于他们而言,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值得。
董扬佑起初并不懂得为什么会对这曾经的沙土地有着极大的眷恋,现在他才会明白,就像他的母亲不管身在何处,都会经常回到家乡,可能那时候人心才是最善良的,之后到外面,接触到的人和事还是有着极大的变化,因为不再是质朴的对象,满是计较苦涩和利益。
董扬佑父母都是在这个地方长大,也是家里村中唯一考上大学的孩子,到现在都没有后起之秀,可离开了家乡,到S市,生下她没几年婚姻家庭的破裂,被只有六岁的他看在眼里,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说。
董扬佑外公外婆在他还没有出生前就已经离开,母亲一边工作,一边带着他,又要面临丈夫的出轨和事业的压力,在这样的打击下,最终跳楼自杀。
人死了,会有愧疚,可不会永远自责,董扬佑选择离开那个肮脏的家,孤身一人从S市坐大巴,凭借着儿时的记忆和母亲给他留下的东西,回到这里,表舅帮他办理入学手续,交代好又匆匆忙忙地离开。
一些小事让董扬佑明白许多,他是母亲的孩子,却在这座城市最后孤立无援,即使有困难,男人想要帮助他,依旧被拒绝,到现在拒绝的次数多了,那个人也不再碰壁,在以为自己最后成为大人们口中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孙珠胜和她爷爷奶奶知道这些事后,选择帮助他,虽然是微乎其微,和语言上的鼓励,和让他慢慢融入这个家,给了他极大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