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官被押来,扑通一声跪倒:“督军,小的冤枉,小的是被姓陈的陷害的。”
“说说,你哪里冤枉?”
“数日前,姓陈的在珠江边强抢民女被我发现,我斥责他不该给督军脸上抹黑,他就记恨在心,今天他趁督军不在府上,竟然偷看五姨太洗澡,被我喝止后不但不认罪,还打晕我丢在五姨太房间陷害我二人。”
谭浩明皱眉道:“你可有凭据?”
黄永福道:“没有凭据,但小的在府上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何曾来的风言风语,姓陈的一来,府上就凭空多了许多事端,这人分明是个祸害啊。”
这话虽然说的毫无道理,却在谭浩明心中掀起了波lang,陈子锟魁梧挺拔,英俊不凡,而黄永福却矮小猥琐,就算是五姨太想找人通奸,也是首选陈子锟而非黄永福啊。
人心一旦有了缝隙,就很难弥补了,黄永福跟随谭浩明多年,对他脸上表情变化抓的极为仔细,见他稍有犹豫,又上了几句谗言:“我听说姓陈的结交了好些下级军官,经常出入军营,督军,我怀疑他图谋不轨啊。”
谭浩明的眉头更深了。
此时管家又来报告,五姨太的丫鬟小翠上吊自杀了。
黄永福心中一喜,小翠一死,就没人知道自己和五姨太之间的秘密了,但他脸上却露出悲愤之色来:“都是姓陈的害的。”
小翠的死让谭浩明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提审陈子锟。”
陈子锟被带了进来,他一脸从容道:“卑职冤枉,督军明鉴。”
谭浩明阴沉着脸道:“每个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我该相信谁。”
黄永福磕头如捣蒜,地板咣咣作响,不大工夫血流满面,陈子锟却一言不发,谭浩明虎着脸看看他俩,忽然伸出一只手指,在二人之间指来指去,最终对准了陈子锟。
“给我拿下。”
两名护兵应声扑了进来,正要动手,被陈子锟肘击膝顶放倒在地,眨眼的功夫手里就多了两把手枪。
谭浩明大惊:“你要造反不成!”
陈子锟将手枪弹匣卸下丢出窗外,单膝跪地道:“督军,陈子锟多谢您的知遇之恩,清者自清,我不想多说,咱们后会有期吧。”
说完丢了枪,直接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
大批护兵听见动静涌了进来,黄永福大叫:“快追刺客!”
谭浩明却举起一只手:“随他去吧。”
……
陈子锟匆匆逃离了广州,回望晚霞中的城垣,他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终于离开了那个充满麻将声、鸦片味、男女是非尔虞我诈的督军府,离开了广西陆军,他感到一身轻松。
下一步去哪儿,他心中犯了愁,北京不能去,上海没脸回,天下之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么。
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去处,驻扎湖南衡阳的北洋陆军第三师,吴佩孚!
对,就去找第三师,投军当兵。
第三章 炊事班民夫
十月的广东依然热气逼人,陈子锟走的匆忙,身上没带盘缠,索性将马靴脱了,军装撕掉领章肩章拿到当铺里换了十块钱,花一块钱买了身夏布衣裳,花五角钱买了双草鞋,花一角钱买了顶斗笠,剩下的钱则全买了干粮,揣在身边踏上漫漫北上之路。
广州到衡阳足有千里之遥,如果单凭两条腿起码要走两个月,不过这难不倒陈子锟,他来到黄沙车站附近,瞅准了一辆北上的火车,眼疾腿快跳了上去,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中睡起了大觉,一觉醒来,火车已经抵达韶关。
火车卸货,加煤加水,陈子锟等了老半天也不见继续开动,索性跳下火车到处溜达,却发现韶关向北的铁路线只有地基没有铁轨,他顿时傻眼,找了个工人一问,才知道粤汉铁路根本没通,广州向北最远只到韶关。
接下来的路程只有靠两条腿走了,陈子锟在火车站里找了个压水井,喝饱了凉水,吃了干粮,继续上路。
一路之上,满目疮痍,战争留下的痕迹比比皆是,路边野花丛中,白骨累累,烧毁的农舍旁,已经伫立起新的房屋,粤北湘南,风景旖旎,旅途倒也不算乏味,干粮吃光了,就帮人干点农活混顿饭吃,晚上没有住的地方,就睡破庙,睡坟堆,这段旅程让陈子锟饱尝人间滋味,性格上也沉稳了许多。
一个月后,陈子锟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本白皙的面孔被太阳晒得黝黑,脸上胡子一大把,头发乱蓬蓬油腻腻,生满了跳蚤,一身夏布衣裳早已变成了破布条,草鞋也烂了,干脆赤脚走路,再加上一根打狗棍,活脱脱就是个乞丐。
这天傍晚他夜宿在山顶破庙里,已经是深秋季节,破庙四处漏风,陈子锟搂了些干草藏在菩萨身后睡的迷迷糊糊,清晨时分,却被远处嘹亮的号声吵醒,爬起来走到庙门口一看,远处山下军营里,密密麻麻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大校场,片刻之间就变成整齐的队列。
天才蒙蒙亮,湖南的初冬湿冷无比,陈子锟抱着膀子直打哆嗦,可大校场上的士兵们却纹丝不动,远望过去如同一尊尊铁打的罗汉。
陈子锟曾经见过广西陆军模范营的操练,当时已经很是震撼,但是与眼前这支军队想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随着长官的口令声,上千把刺刀发出震人心魄的声音,一片雪亮的刀林,再一声口令,上千把刺刀突刺,杀声震天,大地都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