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这个……脑中混乱一片,耳边有繁杂的轰鸣,隐隐的有什么让我在他的注视下焦躁起来。终于抓住那一丝痕迹时,瞬间浮出来的念头却立时让我骇然。
我抓住他的手臂,腾的坐直了,却正撞到他下颌上,想说的话转而成了一声痛呼。
他忙替我轻揉着,一边问,“疼吗?”
我干瞪着他,一时语塞,只在心里合计着,回宫后月事确实未曾来过,又难怪嗜睡贪懒……偏过头咬牙回道,“我只是难受。”心中一阵鬼跳,这回玩出火来,想要理智都难。
一心盼望能快点回去,可真到了宫门前,脚才沾着地,眼前就“嗡的”花了一片,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来,身子晃了晃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我靠着他只说了句“我有点头晕……”便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晚上统共没吃多少东西,能吐得都吐了,我还是一个劲的恶心,直连黄水都倒了出来才喘过气来。
“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视线慢慢恢复清明,多铎神色慌乱,扶着我腰的手微颤着,“你忍一忍,我给你找太医!”说着便伸手要抱我。
“不用,”我攀紧了他的手臂,一手死死按住小腹,咬牙道。这是嫌命长么?万一真的有了,传出去一百个婚约都没得救。
“什么不用!你知不知道你脸色有多磣人?”这种时候说什么都白搭,他抱我进了宫门,看见宫人就喝住,“你,给爷去叫今儿当值的太医!”
“奴才给……给贝勒……”
“免了!还不快去!”
“慢着,”我大惊失色,厉声道,“站住!”
“雅儿,”他皱眉,却柔声哄道,“别胡闹。”
地上跪着的小太监惊恐地垂着头,进退两难。
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我自己都乱作一团,养小孩不是养动物,何况也不确定。深吸口气,好像真没痛得那么厉害,勉强镇静道,“我只是有点胃痛,躺一会儿就好,你送我回去也就是了。”
“都吐成那样你还嫌不够?”他气急,脸上白湛湛的可能比我还难看,“你别骗我。”
“谁要骗你?我是想说没的一点小事劳师动众,你我的是非够多了。”就他放着名正言顺的福晋不管,送我回宫,明天就能赶得上八卦头条了。
“可……你这样子……”他是知道轻重的,眼神里都是怜惜和心疼,心里还是不得不动摇。我趁胜追击,“想是最近气候多变,欠了些调养,我那儿还有太医开的胃药,一会儿服了就没事。”
他终于点头同意,请医的事是作了罢,我心里一松,眼前又有点晕乎乎的。
小山居里,玉林陪着我,一个劲儿地屋里打转,最后还是掉了眼泪,“格格,奴婢去请太医来瞧一瞧吧。”
“我没事,”让她取了份日常的补药当胃药服了,才瞒过一个,好说歹说送出门去,千万别再自找麻烦进来。阵痛在逐渐过去,剩下只是无尽的疲倦和一种不安的兴奋。
“玉林,你过来坐,”这个半大的女孩儿,跟着我从草原到沈阳几乎从未离开我身边,差不多已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今儿身子不爽,可能是因为有喜了。”
“格格?”她猛地就抓紧我的手,连哭都忘了,“您……您别吓我……”
“这就是我不敢叫太医来的原因,如此时候,若宣扬了出去怕这里所有的人都难逃干系。”
“孩子是……”她嚅嗫着看我,我轻轻点了点头,“那……那怎么办?”
“明儿出宫去,找大夫瞧了再想法子,有一件事儿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今儿我告诉你罢。”我将与皇太极所作的交换一五一十全说与她知,只是省去了瞒多铎的两个理由,最后
她含泪点头,“奴婢是格格的奴婢,这一生都是格格的人。”
“傻丫头,将来我一定将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只怕我若有一天自身难保,还是得连累她,能将她送去平安的地方,那是越早越好的。
让玉林散了我昨夜宿醉的消息出去,又叫来李海来略略吩咐了出宫的事,喝过细粥暖胃,就躲在房里看书,挨到下午方起床梳妆。李海来回话,事情都按格格吩咐的办妥了。
下马进了大吉山房,老板就笑脸迎上来,“哎哟,姑娘要什么?您看,这盘儿可是青花釉里红,元朝手里传下来的;这镂空雕和田白玉二龙戏珠,往腰带上一挂,谁不知您身份高贵哪,啊?再看这……”
我暗笑,朝李海偏了偏首,他忙上前,三两句过后那老板立马换上副比方才还夸张的表情,“姑娘是要看上等的货,请跟我往里头来。”说着,撩开了通往里间的垂帘。
厢房里已有人等着,隔了一层纱帐,只能看个隐隐约约,想必外头的人也一样。我将手伸出去搁在玉枕上,让那人搭脉。
“夫人……”第一次听人这样称呼,真叫人不自在,“老夫恭喜夫人,确是喜脉无疑。”
“你能确定?”挂了帘子,望闻问切当然不齐全,有没有侥幸?
“老夫在宝善堂坐堂二十余年,专看妇人小儿,夫人若不是信得过宝善堂的名声,又怎会请老夫前来?”这话倒是给他说对了,全沈阳谁不知宝善堂医术高超。
好一个嘴不饶人的老头。我轻笑,确认下来不算意外,“照高大夫看,我该注意些什么?有何忌讳?”
“虽未见夫人尊容,可夫人脉象平和,并无气血亏虚之状,补药只须适当服用即可。只是妇人有娠的禁忌还是得守,夫人这是头胎,老夫这里列张单子,但凡所需日后当谨慎的事物都在其上,至于害喜孕吐那是只有两月身孕的缘故,再过一二月自然能渐渐好转,忌着荤腥便可。”
他说罢就自顾着开始收拾医箱,我示意李海,“送高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