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那老头嗤笑的声音,“夫人这是何必?夫人不愿登宝善堂的门,却请老夫从这古董店的后门入来,必是有难言之隐。今日之事老夫自然不会和人提起,诊金已收过,这封口费就不用了。医者父母心,老夫最后奉劝夫人一句,忧思郁结与胎儿无益,但凡有事莫放在心上。”
不仅嘴碎还挺高风亮节,我轻叹,“大夫请便。”
“多谢老板的宝地,里头的东西可叫人大开眼界了。”
“哎哟,黄姑娘,这货能入您的眼,可是它的福分。”见我出来老板依旧陪笑,百两白银只为借他一间厢房掩人耳目,他也是该笑到嘴边挂钱串子了。
我随手拿起一个笔架,淡淡道,“既然东西有了我这个主顾,你可别又让了旁的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将手一摊,比了个数字,“这个数,卖不卖?”
“卖,当然卖。”老板喜上眉梢。
“等一等。什么样的笔架,用来搁金笔还是银笔,得要二百两白银?”身后有人冷冷道。
我慢慢转身,果然是济尔哈朗,锦袍玉带,风度翩翩,看到他暖帽上一粒粒的冰晶闪烁,便问,“外头又下雪了么?”
他点头,嘴角上的冷峻已经化作笑意,“昨儿醉了,今儿又下雪,怎么还出来乱跑?”
心里微微苦涩,不再爱的那个人,即使道别过,也无法真正忘怀。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这才是我现在的选择不是?笑回他,“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眼神中似乎大有深意,问老板,“这笔架有何来头?”
受人钱财的自该与人消灾,那老板不慌不忙地接过我手里的笔架,递到济尔哈朗面前道,“这位公子您该听过吧,紫檀‘寸木寸金’,老而弥坚,您瞧着……”
台子上便有朱砂,以指蘸染后抹到那笔山上,即聚成如水珠般的小点,用布一拭便可完全擦去,“紫檀若新则可附色,只有八百年以上的才有如此色泽与功效。”老板得意非凡,“您再看,这幅喜鹊相嬉图,嵌的不是旁的,就是珊瑚白贝镶嵌!你当这东西我哪来的?这是明朝大内皇宫里的太监给偷出来卖的!御用的哪。”
连我这做戏的都瞪大了眼睛,他这儿是洗黑钱销赃货的?老板犹未满意,“这紫檀木还有一好处,就是不易碎,那玉石玛瑙,白瓷水晶,虽然玲珑剔透可一掉地上,嘿,全完了,那钱才叫花得冤枉!”
我终忍不住笑起来,“老板说的有理,我那青瓷的笔山就是昨晚不留神给碰到地上,那脆响摔得我酒都醒了,只好念‘岁岁平安’了。”
“就是,黄姑娘,我和您说,我这儿还有不怕摔的,就属铜螭笔山,可这螭吻,多为男子所喜,我也就没和您提。”
洋洋洒洒一篇话下来,就连济尔哈朗也反驳不出什么来,我要付账,他抢先问,“我送你,好么?”
我笑而不答,对老板道,“刚才那二龙戏珠呢?我也一并要了。”
“哎,好好。”那老板似乎是看到银票已经进了口袋,笑得眉眼全皱成一团。我接过腰坠,递给济尔哈朗,“昨儿见着你家小琳琅,这个算见面礼,你替我捎给她吧,愿她……嗯,早日找到乘龙快婿。”说罢,弹了弹那玉龙。
“笙生,你……”他欲言又止,李海已将银票递给老板,我把腰坠放到他手里,他的手这样温暖,曾经也让我依恋,可是……我笑着松手,“金公子,就此别过。”
再见的话,说过一次又一次,是为了将来再次相见,彼此都过得更好,才能不悔今日。
49、愿愿相与
多了一堆的顾忌,这个不能吃那个得离远些,纵然我平时怪事不断,被看出破绽来也只是早晚的事,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四五月就会显怀。没有十分烦恼,也有八分。
知情的人只有玉林和李海,而那位梅勒嬷嬷眼中的怀疑俨然越来越深。她年近五十,肃穆干练,是哲哲陪嫁时带去的教养嬷嬷,资格不可谓不深,自从上回学宫规起,我见她总有点像老鼠见猫。看来不过她这一关是不行的。
我决定先摊牌,尽量表示我的诚恳之意。
让玉林请人过来时,我正啜着酸梅汤,不出意料地见到她眉头轻跳,皱在一起后又松开。
“今儿请嬷嬷过来,是齐尔雅真有事相询。”我亲手斟了碗茶给她,她忙接过,面上却毫不见动摇,着实道行高深,“不敢,但凭格格吩咐就是了。”
“嬷嬷在我姐姐身边多年,齐尔雅真想问,宫中的格格得赐完婚前,若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该当如何?”
“虽无定制,但据老奴所知若初婚前既失贞,重则贬庶民逐出宫,轻也则受宫杖禁足于宫内。”她慢条斯理道。
“那倘若不止如此呢?”
“格格!”梅勒氏“咚”地放下茶碗,却不说话,神色严峻。
我们互相盯着对方,毫不退让。
“格格,您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我收回视线,低宛地轻笑,“我知道。”
她“霍的”站起身,双手按在桌上,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道,“格格所言,都是真的?此事万万不可胡言乱语。”
“你看我的样子是在开玩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