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英亦道:“咱家是武将之后,又非读书之家,小妹也非娇生惯养之辈。这也算不得甚么!只是日后行事再休莽撞,中那坏人圈套要紧。”
正说着,忽听外面一片吵嚷,隐约听得乱喊:“有贼,抓贼人!”不一时,便有一个军官来禀道:“府中有一名蒙面贼人,正在搜拿!”
“贼人现身何处?”
“大书房。”
钱铖推开靠椅,抬脚便走。钱英、宇文重瞳等一干人随即跟上。我低声对钱敏道:“咱也去瞧瞧热闹?”钱敏道:“这府里哪年不捉一两个毛贼。也没甚么好瞧!随他们闹去,你跟我来,我倒有好东西送你。”
关键时刻,这丫头竟不配合,反横生枝节送什么鬼东西给我。
我笑道:“莫不是从你爹书房里偷出什么宝贝来了。”
“才不是呢。咦,正是,他们可不是去了大书房。走,三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这才是乖孩子。我心下暗松一口气,忙与钱敏奔向书房。赶到时,只见已开了房门,里头不过两架书,其余皆是古玩兵器,琳琅满目地摆了十来架。那两架书籍凌乱不堪,显是遭霍朗胡乱翻动过了。我哪有心思看那古董,只见钱铖神色凝重,各自拣视一番,然后使个眼色,那一干兵士家丁便默然退了出去,只剩钱氏兄妹和宇文重瞳。
我不能放弃!便装作不知,与钱敏低声耳语。钱铖稍作犹豫,终是没作声,伸出手去,拿开书桌上的一只茶杯,按在茶托上,左转一圈,右转三圈。只听轻轻吱呀一声,靠壁一只书架横移三尺,露出一个门洞来。
这就够了!我的目的达到了。
如果霍朗从一间小小的密室里也找不出那封要命的密函,这个神盗就该把脑袋割下来安在屁股上了。
出了书房,我便与众人告辞。钱敏便道:“我送送孙秀才!”半道上却把我拉到了她的闺房。
“这便是我要送你的好东西。”钱敏从壁上解下玉须剑,递给我。
我知道钱敏自得了这柄剑,每每爱不释手,又花百来两银子配了支镂金镶玉的剑鞘,当作宝贝挂在房内。我倒是没想到她会把玉须剑赠与我。这丫头,看来是……
“小妹,这是你的至爱,我如何敢收。”
“再好也不过是样东西。只你莫负了我便好!”只此一句,钱敏便垂下头去,双颊飞红胜桃花,酥胸起伏似微波,娇羞不可胜状。
我抓过剑,回转身逃也似地离开钱府。
我只不过是个像条狗样攀附钱府的穷秀才,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钱氏父子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欠我,也为自己的野心收罗人才。我大可不必介怀。钱小姐对我好是不同的。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而不是我原来把自己想象成的挑战强权的复仇者。钱敏虽不如木青瓷那般美得摄人心魄,却也十分俊俏可爱,混没有寻常闺阁女子那般忸怩作态。这样一个小姐,什么样的男子不好找,却偏要钟情一个心怀叵测的穷书生!我宁可她对我如对待钱府里最下等的奴婢,以免我尚未泯灭的良心的不安。
回到家里,已是凌晨,霍朗和衣躺在我的床上。
“怎样了?孙秀才。”
我花了一刻钟时间,做了人生第一个痛苦的抉择。
“书桌上的茶托,左一圈,右三圈。”
说完之后,我倒在床上睡死过去。这一夜,我破茧成蛾,彻底褪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第十回 劫死牢丐帮闹江州 脱囹圄天涯江湖路】………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正午,醒来时见床上贴了张字条,是霍朗留下的。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物已到手!大恩不言谢,来日厚报,请自保重!
我不禁哼了一下,心道:这个恩霍朗这辈子怕是报答不了了。玉阙门拿到密函,于公于私,绝没有放虎归山的理由。其实霍朗恐怕也明白这一层,为求解毒也顾不得这些了。
那么我自己呢,一旦钱铖发现密函不翼而飞,我便立时陷入险境。纵使钱通判再愚钝,也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我的命运便取决于神宗皇帝能否在钱铖再开启密室取那密函之前,向钱氏发难。在使打草惊蛇之计前,我竟没考虑到这一层,这是不能原谅的错误。我完全应该猜到钱铖对这样机密的东西,会有地道密室之类的地方收纳,也完全可以从钱敏的口中打探出来。却自以为是地仓促使计,留下大患,置自己与母亲于生死险境。
我站起来,往房外走。一边有点奇怪,母亲怎会容我睡到现在,并未唤我起床。
当我走到堂屋的时候,这个小小的疑团便解开了。
只见堂屋正中八仙桌两边的交椅上,一边是面色苍白的母亲;另一边则是宇文重瞳。桌上,是那柄七星剑。
“同儿,你到底惹了什么祸事?”
当我们目光遭遇的那一刹,我便明白,无需辩解,一切已经澄明透彻。他们竟然这么快发现了。这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