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
东南风趁夜而起,云厚万里。
出身中原大地的人拂衣携动天水一体的柔曼,脚步轻轻,潜行在白雾氤氲的谜底。他构思着谁能驾驭此类了无实际的东西,用以补缀乾坤,斡旋天地。
“晋散骑是否在想上善若水?”
翻白的浪潮如无数双手推着年轻的战船奋不顾身地向前,晋植尝试着松开扶栏立马晃了个趔趄,还得是初歆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居善地,动善时。我方才所想竟然会被你猜中。”
“我所学经纶文章不都拜你所授。”初歆得意的笑着舔了一下虎牙,远视江面的水雾将归乡的人困在时过境迁的涯岛,却舍不得他们沾染一丝尘垢。“麟郎曾引兵强攻南洛,何料后世子孙反从洛州顺水而下江州十三郡。”
“皆为一统山河罢了。”
晋植和初歆不约而同地看向后发制人的曹胡儿,这位作为天子心腹而新当金殿特使的黄门侍郎正用手巾擦着嘴角的污渍,显然才因晕船吐过一次。
曹胡儿见二人集目而来,登然攥巾拱手,谦和于权杖之间,高迈于俗情之上。“从前大将军虎步逐江东,霸王与之雄。如今,江州官民对晋散骑即不夹道欢迎,又会不会反目成仇?”
初歆俏着耐人寻味的脸色眯了眯眼,游神在史书上的渊源纠葛,转身往左去吩咐近侍拿酒。“天子允许我们便宜行事,我们来关东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江州何至于跟我们结仇。”
“便宜行事?那是因为在关东从来不存燕廷,即便给你节钺加身,你也无处行使。”曹胡儿面朝船旗,背对大江,扶立佩剑之际五指在鞘上松了又紧。“初歆,你当真掷的是反面吗?”
“这时候问我有用吗,”初歆深长地斜看着晋植迈着些许摇晃的步子朝自己的对侧走去,“儿子要找娘,我要找天珠,管它什么正反,我也从来不知道朝廷是何物。”
“你自是什么都不怕的话,为什么要找天珠?”曹清不乏是在明知故问。
“因为我答应了别人。”初歆握住扶栏说得很绝对。
晋植适时说道:“悠悠我心。”
金日被泽于晋氏子孙的衣,宏光弥厚在犹存麟郎风韵的面容之上,当他看向哪里,哪里就为之一净。
曹胡儿接过近侍递来的酒碗,带有弦外之音:“未知晋散骑可否知晓关东有旧话,曰‘江州以麒麟郎之名祷稷,则景乾以之止啼,齐州四地无晋不成器。’”
“哈!这个我听公宠讲过,”初歆酒也不喝了显摆道,“他说齐州象征着晋安逐鹿群雄的功业,将关东四州合并作一州便于统治。其子晋钰则在开国之后费尽心机力保齐州无施燕法,无尊燕室,更是死死保图着晋氏随时将燕帝取而代之的命运。”
晋植听着面不改色,只是把自己碗里酒泼进了长江里,冷漠的双眼似是在凭吊着什么。
曹胡儿带着笑去和出言不逊的初歆把酒碗碰了碰然后一口饮尽,徒留晋植遥见城郭现形,忽然心头禁搐。
“嗯?看呐,晋建白!江州近在咫尺了!”初歆喝好酒也瞥见了江浪后的远山,旋而话音落风中,另手迎风招。
晋植默然没有给予理会,只是疾步登上舱台,愈发激烈的长风挦扯着他赤红的斗篷。
“火树生江基,逝水又千里!”勃发朝气的青年睫颤彩云,神形流逸,而雷鸣无以比其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