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淮水大营
金军黑压压地压在淮水北岸,士气高昂,挑衅的叫啸一浪高过一浪,让淮水南岸的宋军大营里一片凝重和沉默。
说实话,若不是有天子旌纛在此、若不是天家帝姬披甲仗剑带着御前班直亲临这淮水。怕是这些一路溃逃至此的所谓“守军”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多的想法,干脆地继续向南逃了算!
对于他们来说,淮水不成反正还有扬州、扬州不成还可以过江去杭州——完颜兀术的大军那样凶悍,他们若是掉过头去,怕是一个回合连命都没了!
可现在,人家那样娇滴滴的一位帝姬都顶在此处,又带来了整船整船的金银犒赏,倒叫他们这些厮杀汉不好意思了起来。
从太原失陷开始便一再低落,此时已经到了极处的军心士气终于也开始有了那么一点转圜的端倪。
——淮水北岸的军报被流水一样被送进大帐之中。实际上,宋军水师依然牢牢掌控着这条大河,那些在陆上无往不利的女真勇士在这冬日淮水之上未必能与这些终日驾船,靠着水上本事讨饭吃的舟师相提并论。
刚刚那些金军弄了几条小舟与宋军舟师碰了一碰,结果便被那些不过是些渔家子弟出身的厢军辅兵操船撞翻,船上十几个金军甲士着甲落入冰冷的淮水中,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沉了下去。
而胜过一场的宋军舟师,游荡在金军弓弩射程之外,将观察到的军情源源不断送来——无非是金军开始下寨、金军开始出营、金军开始劝降。
传令的军士总是老远就从河边一路喊着“急报”一面跑过来,把一场大战将至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
张俊在这淮水中军大帐之中徘徊着,眉头不展。
原因无他,实在是刘光世收拢的这三万兵马看上去人数颇多,可实际上简直烂到了骨子里!
他自己御营中军三千兵马是官家身边难得的精锐,这次也被派了上来,可这支队伍是十足的步军,带着几乎同样数量的民夫,此时还在他女婿田师中的带领之下向此赶来……也不知道还要多久。除此之外似乎便只有王德和郦琼所部六千人可堪一战!。。
就在他正思索时候,一位军士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这一帐军将报告:“诸位将主——巡河舟师来报,完颜家的将旗已经立在了对面营中!金军正在营前列阵、准备攻城!”
“完颜?”
那军卒这样一说,帐中诸将忍不住地私下交头接耳:“据说这来的可是完颜兀术,金军最年轻的宗室将领,东路军的副元帅啊!”
“他可是完颜阿骨打的四子!自小被带在身边,又得了完颜宗望真传……这才刚到便把大军拉出来,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还不清楚么!当然是要当着咱们的面,把泗州城打下来!”
这些军将,绝大多数是跟着刘光世一路溃逃过来,其中也不乏西军之中与西贼厮杀不休的悍将。可他们这些人,无论在陕甘路他们有多大的威风煞气,到了女真人面前却都是被一击即溃。他们这算是运气好的,在一场又一场溃败中挣扎出条性命来,至于那些运气不怎么样,又偏偏自信自己手段的同袍,这时候早不知死在哪处荒野里,连尸骨都不知被怎样的鸟兽叼了去。
张俊向王德使着眼色,可后者却闪躲着目光,只盯着刘光世看。
这位刘太尉又压根不理会这刚刚夺了自己兵权的张大帅,反而盯着立在一旁的顺德帝姬打量。
大帐之中的这些军将们不表态,最后只能是赵璎珞站出来说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挥挥手将那不知所措的军士遣走。
中军大帐的帘幕大敞,从淮水水面上吹来的风潮湿阴冷,往里不住地灌着。
可这地位尊崇的帝姬却丝毫不避,她只穿了一身鳞甲站在当中,面无表情。哪怕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却还要学着那些相公重臣模样,摆出一副山崩于顶不变色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四下,营中诸将有的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也有少数几个憋着一口气,似乎想和金人见个真章。当然,更多的是如张俊、刘光世这样,目光飘忽不定,各自怀揣心事,以这样一个四分五裂的班底来打这一仗,就算她这样的帝姬都知道,宋军不用打就已经败了。
最后这位帝姬只觉得气闷,索性按着剑,沉默地走出军帐。结果就见到郦琼那没有血色的尸体还躺在大帐外。
营中诸将却默契地将他遗忘了,这悍将硕大的躯体横在地上,血从喉咙的切口处流出,浸透尸身下的土地,周围自然也有些士卒看着,可没有人开口他们也不敢轻易上前收拾。
赵璎珞单膝跪下,仔细地看了看这刚刚被自己一剑封喉的骄横悍将,看着他那一身铁甲和满手的厚茧,也是暗道了一声侥幸。
若不是这家伙对自己太过轻视,空门大开轻易地想要近身,她那一剑未必便能得手。
“可惜了……本来不是要杀你的……”她喃喃地说了一声,而后伸手将那双仍然大睁着,仿佛难以置信的眼给合上。
“帝姬——可有吩咐。”张伯奋跟在她身后,见状上前问了一句。
“传首各营,就说郦琼动摇军心,已被本殿帅亲手处斩,若有再言退军者,当与郦琼同罪。”说到这里,她艰难起身,只觉头晕目眩,摇晃一下,又压低了声音补了一句,“之后……找人给他弄副棺木,寻处好地方埋了吧。记得立块牌子,方便家里人来收敛尸骨。”
做完这一切,她便不再多说,转身回到大帐之中。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