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浪费多少布啊?”少女感叹着,想了想,又道,“太后啊……皇后啊……长公主啊……公主啊……”
“不许问她们好不好吃!”
“我哪有问她们好不好吃?”少女跺脚。
说话的少女,头上梳着精美的百合髻,身上穿的是窄袖对襟玫瑰紫襦裙,内里衬着同色抹胸,抹胸的上沿与襦衣的襟边都是浅蓝色的,白皙的粉颈上挂着一串珍珠。
她的腰间缠着阔带,原本是分体式的上衣与下裳,连接处被阔带缠绕,在视觉上形成了连衣裙般的感觉,同时也让她的小蛮腰显得更加的窈窕与纤细。阔带间又系着五彩的宫绦,打的是吉祥如意结,如意结打在左腰处,又斜斜的插了一柄宝剑。
虽然带着剑,然而给人的感觉却不是英气又或女侠般的狠辣,而是另类的娇媚与可爱。
她身边的少年,穿的是小科纳绫及罗长衫,书生打扮,头戴皮牟,手中摇着一把精致的折扇,至于明明是寒气未消的正月,为什么还要摇扇子,这个是读书人的雅事,大家就不用过问了。
兄妹二人,自然就是宁江与他的妹妹小梦,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正是秦无颜,此刻作的是丫鬟打扮,身穿青衣,头梳双髻,看上去普普通通,完全是普通大富人家里通房大丫鬟的角色,在她身边的,则是秦小丫儿,看上去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但其实已有十六岁。
他们位于染河岸边,染河从外城的南水门穿过,流入内城,又从东面的角门流出,流经昊京的内、外两城,是昊京内的主要河流之一。
此刻,一艘艘花船,齐齐整整的,在染河上流动,每一条船上,都有许多人,或是表演杂技,或是吹拉弹唱,引得两岸人群聚集,再加上一个个摊子的叫卖声,极其热闹。
这些花船,并不仅仅只是来自于京城本身的各大青楼,同时也来自于五湖四海,今年毕竟是科举年,天下才子尽赴京城,有才子,怎么能没有佳人?
小梦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年,虽然刚到京城时,就已经被它那惊人的壮观气象所震惊,但是现在,看到那人山人海的景象,更是兴奋到极点,她甚至觉得,就算把整个临江郡的人聚在一起,恐怕也没有这一整条街上的人多。
“哥哥,看那里,看那里……”小梦兴奋的往河岸边跑去,指着远处高空。
宁江好笑地摇了摇头,来到妹妹身后,摇着扇子,抬起头来,与她一同看着远方。
嘭的一声,一道烟花,在那悠悠的白云下绽了开来……
***
同一时间,远处的御道上,豪华的车队缓缓向前。
两侧是执戈的士兵,身穿金甲,肃然而立,前方,有天子鸾舆,赤羽幢摇。
后方的凤驾,一名貌美的女子,揭开窗帘,看着远处那在白云下绽开的烟花。
这女子,头挽凌云髻,穿的是鹅黄色的绣金蝶对襟深衣,容貌瑞丽,月貌花容。
“鸾梅啊,你这是在看什么呢?”车中,一名富贵逼人的老妇问道。
那女子回过头来,朝老妇道:“在看远处的烟花呢!”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叫你皇兄从宫里多拿一些到你的府上便是。”
“我就是随便看看!”那女子轻声说道。
“唉,你看你,”老妇道,“说起来,你也不小了,再过一两年,要到二十岁了,今年让你皇兄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帮你提个亲事……”
那女子低声说道:“鸾梅是个不祥的人……”
那老妇怒道:“你是龙子龙孙,皇帝的亲妹妹,谁敢说你不祥了?那些嚼舌头的家伙的胡言乱语,你不要去管他……”
这老妇,便是当今天子之母陈太后。
陈太后,生有一子三女,她的三个女儿,长女嫁予户部尚书之子,次女嫁的是位探花郎,唯有这个小女儿鸾梅,到现在都还未曾嫁人。
其实,在鸾梅公主十四岁时,本是说定了左仆射朱茂通之孙,谁知就在迎亲的时候,朱家的公子方自踏入她家门槛,不知怎的就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跟头撞在地上,竟然就这般撞死了,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
没奈何,陈太后只好让天子给鸾梅公主重新物色对象,好在鸾梅并未过门,还不能算是寡妇。两年之后,天子从新科进士之中,择了一位仪表堂堂的进士给鸾梅为婿,这一次,鸾梅倒是过了门,怎知就在即将拜堂前,过于紧张的新郎官口渴,让下人给他递了杯水,结果呛了一下,一口气没能缓上来,就这般噎死了。
这一下,陈太后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的小女儿命歹,连着两位夫婿死在大喜之日,还是该说她命好,至少那位进士新郎不是在拜堂之后才噎死,她的女儿仍然不能算是寡妇?
无奈之下,当今天子只好重新为他的妹妹挑选夫婿,然而连着两位驸马都是在成亲当日遭遇飞来横祸,朝野上下自然不免开始传言这位公主八字克夫,虽然“尚公主”在大周王朝里,是一件荣耀的事,但还是自家的小命要紧,于是,人人都开始推脱。
在大周王朝里,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们不肯娶,就算是公主也嫁不出去,为此,天子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妹妹升格为长公主,然而地位低的,太后不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地位高的,人家不愿将她娶进门,结果天子的这位妹妹,成了几百年来唯一一位到了十八岁都还没有出嫁的帝姬皇女,眼看着再拖下去就要年满二十,到时候恐怕就真的再也嫁不掉了,太后自然也不免开始心急。
“对了,鸾梅啊,”陈太后道,“听说,你上次去铜州散心的时候,有一个才子给你写了情诗来着?”
鸾梅长公主低着头,脸蛋有些羞红:“那个……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