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以前那个家里吃过亏,问以前的那个父亲为什么幼儿园的有些小朋友叫他野种,野种是什么意思。
野种到底是什么意思,裴让没有问出来,但他知道野种是会被打被讨厌的意思。
所以已经五岁的裴让不会犯四岁时的错误。
他扒在窗户边,自顾自想象落花散入水中的模样,神思也跟着飘到了月亮上。
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裴让听见了重物落水的声音。
那应该不是花瓣,裴让想,花瓣不会叫喊。
“放开我!”
仿佛一把利刃,将月光和湖面共同营造的玻璃般的幻梦划破,裴让从板凳上摔下来,坐到了地上。
他感受到了惧怕,是从皮肤外蔓延到心脏的冰凉触感,比暴风雨夜带来的听觉上的恐惧更加深刻,更加无处躲避。
但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这是大人之间的秘密,不能被小孩子探听。
*
可能裴让现在的惧怕也源于不知道,不知道裴峥对他具体什么态度。
他遇见裴峥也是五岁那年的春天。
母亲怀孕了,他们一家要从大别墅里搬走。
大人们在争执一些事情,他们霸占了客厅。
裴让自觉地想回小房间待着,但腿短跑太慢,被十三岁的裴峥抓住了身后的兜帽,而后轻巧地拎去了书房。
“在这儿待一会儿吧,他们还要吵一阵子。”裴峥将裴让引到窗边的软椅子上坐着,见他用余光偷瞟桌子上的点心,很贴心地将碟子推到了他手边。
裴让默默地点头,应该说谢谢,但嗓子发不出声音。
那时候裴峥比他高出不少,他只记得自己的身高都没超过裴峥的腰。
要看清裴峥全脸得仰起头,他不敢,一直低着头,哪怕坐在落地窗边能完完全全看清那面粼粼的湖,他也只是低头捧着酥皮的点心,如同小鼠般一点点地咬。
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吃,裴让想,但他没有事做,只能吃。
裴峥似乎在看书,他坐在裴让对面,书页的响动很轻。
实在太轻了,仿佛对面没有人存在。
裴让心里害怕,是蔓延开来的触觉上的害怕,赶忙偷偷地抬了头,视线摇晃地对上裴峥专注的脸庞。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裴峥坐在落地窗边,约等于栖息在阳光里,从眉眼到发梢都透亮。
裴让记得那时的裴峥留着及肩的长发,梳成低马尾于脑后,裴让刚见他时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姐姐。
是哥哥,不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