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又一次伏在地上,他真的无法面对哀伤欲绝的夫人。他用手愤愤的捶着地:“为什么!!为什么!”
夫人看着他,“先帝……不会饶恕你……”
“是!!”刘禅闷叫着,“整个季汉的人都不会饶恕我!我是什么?我岂能对神人一样的诸葛孔明有一丝不敬?我鸠杀丞相??夫人,婉夫人,你们太看得起我这个皇帝,我算个什么?我连身边的小太监都保护不了。我又如何,可能鸠杀大汉丞相?”
三个人呆呆地望着有些疯狂的刘禅。夫人听了他最后的话,一下子没了力气,坐在地上。泪反而无止歇的流下来。
“陛下,你怎么能这样委屈丞相?”子安扶着夫人,眼睛红红的。“陛下可知,此番兵出祁山,将魏将逼过渭水北岸,不敢对阵,丞相费了多少心血?”
刘禅吸着鼻子,眼睛直望着地面。
“我在丞相身边,我整日守着他,我知道,丞相哪天不是丑时才歇,卯正又起,从来没睡足过两个时辰,胃一痛起来,粒米难下,可是一听前方的哨探,就又来了精神。就是铁打的人……也快磨光了。拼死拼活,不是就为了打下长安吗。拿下长安又为了什么。不是为了陛下可以光复汉室?可是,陛下的一纸诏书,把丞相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了……陛下,你怎么还能这样屈解丞相?”
子安的话是带着泪说的。婉云早就将袖子堵着嘴嘤嘤有声。黄夫人挽着子安,黯然下泪。
刘禅仍低着头,死死盯着地。面上红得如炭火相仿。
一时间,大殿里除了间或的抽泣声,再没了别的声音。
“朕知道……”刘禅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般。
“朕就是个累赘……相父……不会有任何的失误……”他苦笑着,“可是朕,只想证明一下,自己是个帝王……”
黄夫人缓缓起身,走到刘禅身边:“陛下,帝王之威,不是这样立的。”
“是。”刘禅拄着膝站起来:“我永远不会超越父皇。更不会,夺去相父的光芒……而今,最好的选择,就是朕,下诏,禅位。”
“陛下!”
夫人惊怒悲伤:“你怎么能这样陷丞相于不义。”
“你就让我痛快一回!”刘禅摇着头。“也让丞相,在父皇面前,难堪一回。”
“你……”夫人望着他,不知心里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只觉得,面前的人,是如此的可怜,可叹。
“丞相不会在先帝面前难堪的。”婉云冷冷的对上刘禅疑问的眼睛。
“先帝在白帝城临终前,为丞相留下遗诏,诏书里明言‘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如为帝不尊,丞相自取,是奉先帝之命。”婉云一字一顿,字字撞向刘禅。
“婉云!”
忽然间,门首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大家纷纷回过头。孔明一脸疲惫的站在那里,眼睛里含着泪水,带着痛苦,几丝霜发凌乱的拂起在风中。
“先生?”婉云一阵惊喜。夫人缓缓回头。
申屠审慎的看着殿中的人,小声地嗫嚅着:“还是丞相眼力好,竟看出那马车是相府的。果然……”
孔明没有理会众人,径直走向如木雕般的刘禅。在他面前停住,直视着他僵硬的眼睛。
“相父,这……是真的?”刘禅痴痴的问。
孔明望着他,眼中溢出泪水。他没有说什么,低头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卷黄绫。轻轻地塞到刘禅的手中。
刘禅抖得几乎不能自己,猛地,他狠狠地把遗诏举到面前,展开,熟悉的字体,不容辩驳的语气,刺得他倒退着,一步,一步,发梢像是要炸开,面上似火炭般灼热。直到他不能再退。他慢慢回过身,对着那威言的遗像:
“父亲,连你,也这样厌恶儿臣?连你也认为,儿臣是个废物?”他对着父亲的遗像,痴痴的发问,泪,像是无底的泉,“你是我的父亲啊!!你竟这样对我?”
忽然,他咆哮起来。双手将神案拍得啪啪的响。紧接着,又用额头去叩向牌位。一下,两下,第三下,他觉得,他撞在一个胸膛上,那胸膛不太结实,微微向后缩了一下,但是却温暖慈祥的让人不想离开。熟悉的皂角的味道细细的沁入了心中。
“陛下,你错了,先帝,是爱你的。”孔明拍着他的背,扶他站起身。“你看看,这是先帝,留给亮的……遗书。”
孔明帮他展开,捧到他的眼前,泪眼模糊中,他细细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