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说着,她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把细长的桃木枝,淡淡开口,说:“今日宜揲蓍。”
&esp;&esp;“揲蓍”是周易占卜的古法。古人用蓍草,后来改用桃木枝,随机抽点桃木枝的数目,以决定吉凶祸福。
&esp;&esp;“贫尼为各位起卦。”慧空师太还是那副口气,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却转向了贺元思,意思是,她原为贺元思头一个起卦。
&esp;&esp;贺元思颇有些惊喜:
&esp;&esp;虽说与座诸人之中,他官阶不算是最高,可一来远来是客,二来他是个京官,自己衙门又肥得流油。在座四人当中,贾雨村和陆文贵明显都是让着贺郎中的。
&esp;&esp;只是他没想到,这些门道,慧空师太刚进禅房,一眼就都辨清了。
&esp;&esp;慧空师太手中,一共有五十枚桃木枝,师太闲闲取出一枝,放在一旁,然后平静地抬头问贺元思:“大人想要问什么?”
&esp;&esp;贺元思对慧空师太的占卜之术十分好奇,答非所问地说:“此前听说师太精演先天神数,此刻看来,是用的《周易》?”
&esp;&esp;慧空平静回答:“起卦用揲蓍,推演用神数。”
&esp;&esp;也就是说,她算这一卦,起卦看起来与用《周易》占卜无异,然而演算的时候,却是她自己的方法。
&esp;&esp;这下子贺元思来了兴致,当即沉声道:“问前程。”
&esp;&esp;一语毕,慧空手中的桃木枝已经分作两把,将一枚桃木枝挟在指间,然后四枚四枚地数起来。
&esp;&esp;石咏从未见过这“揲蓍”之术,便凝神细看,只觉得慧空师太手中细细的桃木枝一会儿换到左手,一会儿换到右手,一会儿又不换了,将所有的木枝拢在一起,算出卦象。
&esp;&esp;他看得出神,偶一抬头,见到坐在慧空身后的妙玉,也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妙玉大约能感觉到石咏的目光,猛地抬起头,狠狠地剜了石咏一眼,吓得石咏赶紧将目光转开,妙玉这才作罢了。
&esp;&esp;慧空大师那边,已经将起卦的步骤重复了三遍,得了卦象,随即望着贺郎中,凝神沉思不已。
&esp;&esp;“大人问的是前程……”
&esp;&esp;慧空话犹未完,已经闭上双眼,沉默片刻,复又睁开,盯着贺郎中。
&esp;&esp;贺元思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却又好奇得紧,当即道:“师太但说无妨,不碍的。”
&esp;&esp;慧空柔和地开口:“大人现今之职,是平迁调入的吧!”
&esp;&esp;贺元思惊讶地点头:“是!”
&esp;&esp;贺元思原本在刑部任郎中,现下这个内务府造办处郎中,确实不是升迁,是平级调入。贺元思原先想,这慧空师徒两个,与他的小妾红菱一路行来,自己姓名、官职肯定有所了解。可是贺元思却从来没向红菱提过自己的履历。
&esp;&esp;慧空微笑道:“看来大人这一任,是韬晦了。”
&esp;&esp;贺元思更是惊讶,坐在蒲团上挪了挪身体。他算是个相对隐秘的“八爷党”,但是八贝勒将自己手下的人都聚在刑部的确不是个事儿,便寻思将贺元思搁置在内务府这样专管宫务的衙门做个跳板,做满一任,然后再调到户部或是吏部去。
&esp;&esp;但慧空如此说,贺元思原本不会特别惊讶。令他吃惊不已,甚至心中隐隐有所不安的是,去内务府之前,八贝勒胤禩曾经与他谈过一次,亲口说了“韬晦”二字。
&esp;&esp;所以这位贺郎中在造办处,几乎不沾任何具体事务,只有在下江南这种可以替八贝勒出面联络地方官员的时候,才会主动揽差事。
&esp;&esp;所以此刻贺元思才激动不已,赶紧向慧空师太点了点头,问:“请问本官这下一任……”
&esp;&esp;慧空微微一笑,再度合什,向贺元思躬身行礼,口中道:“如大人所愿……”
&esp;&esp;贺元思登时大喜,正笑逐颜开的时候,慧空又补了一句:“更有意外之喜!”
&esp;&esp;这下子贺元思更加高兴了。他原本指着能平级再调入户部或是吏部,可眼下听了这占卜的结果,像是能再升上一升。贺元思哪能不激动,兴奋之下,竟也冲慧空双手合什,道:“谢大师吉言!”
&esp;&esp;“来来来,雨村、钧逡、小石,”贺元思兴奋之际,不忘了招呼其余人,“你们不妨也来试试,许是有些道理。”
&esp;&esp;在一旁的几人听不懂慧空口中的深意,都在心里想:这听着就像是寻常的吉利话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