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绢打了伞,还是全身湿透,湿答答的头发黏在脸颊上,很不舒服,冷气从空调里面窜出来,让她冷进骨头里。
她站在会议室外,听著他们的对话,一句一句,分析他们也分析自己的心情。
会客室的玻璃窗是那种暗处可以看见亮处那种,离下班有一段时间了,办公室关上灯,暗了,所以会客室里面的情况,她看得一清二楚,而他们的对话,自半开的门缝里传出。
所以,她没有误解、没有偏激,她以很公平的眼光评断这一切。
他还是爱莹青姐吧,恨不相逢未娶时,赠君明珠双泪垂……
何必呢,他们还是那样契合、那样知心,错过第一次,就该尽全力不再重蹈覆辙。
她,不当第二个关禹升,不让他们再失之交臂十年。
何况他说了“现在也不迟”……
那么有责任感的他,说出这句话,代表心底已经有打算了吧,而她相信这个打算一定会让他难以启齿,很好,她来帮他一回。
这次,她没冲上前对他咄咄逼人,没有口出恶言将莹青姐污辱一遍,只是轻轻把离婚协议书放在秘书的桌子上。
然后很安静地转身,很安静地走入电梯里,很安静地走入喧嚣的雨夜中。
她讨厌下雨天,真的很讨厌。
十二点,那是蒋昊和杜绢的说故事时间。
蒋昊的手机响起,才一声,他就迅速接起。
是杜绢来电。
她说著十年前说过的故事——
“仙女Echo惹火天后,她罚Echo再也不能说话,只能重复别人说过的话。有一天,她爱上美少年Narcissus,可是她不能对他说情话,只能偷偷地躲在一旁重复 NarcissUs的话。
“Narcissus以为声音来自水中的倒影,渐渐地,他爱上水中的自己,他碰触不著爱人、日渐憔悴,被众神变成对影自怜的水仙。而Echo让悲伤侵蚀身体,变成了回音。放心,我不当Narcissus,我不顾影自怜,不爱上虚幻的空影,我不会让自己变成水仙。
“我要去旅行了,离婚协议书签好后,麻烦和我的行李一起寄回老家,我祝福你和莹青姐。”
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结束通话、关掉手机,她的心不适合阴雨霪霪的台北,她需要一片蔚蓝晴天。
希腊的天空还是像印象中一样耀眼。
蓝得不真实的天、白得不真实的云,就像她的婚姻,浪漫唯美得太不真实。
媒体会放过蒋家吗?应该会吧,听说这里的度假饭店一推出就造成轰动,旅游团已经排到明年年底,只要来过的人肯定会口耳相传,不必再去制造话题,吸引人们注意。
她来这里已经十七天,她很久没度长假了,这次算是一口气慰劳过去的三年。
累吗?不累,在这样美丽的童话国度里面,没有人会觉得疲惫。
瞧,她的理论是对的,爱情没有那么必要。
有,幸福;没有,也不至于不幸;生命可以带给人们的东西太多,不是只有爱情。
她打电话回去,阿凯接的,说他没有接到离婚协议书和行李。
她不懂蒋昊在想什么,她不是帮了他一把吗?为什么他还不加快动作,追逐幸福?
不管,他不是她的责任区,该做的,她做了,除了母亲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没有对不起谁。
手捧一束紫丁香,她走在海边,风吹过头发,将她乌黑亮丽的发丝翻出一波波发浪。
紫丁香的花语是“初恋的感激”。
没错,感激。
她始终感激蒋昊带给她的初恋,不管尾声、不论代价,那个暑假都是她人生里最美丽的夏天。
两根互勾的手指头、两人走过的小径、深夜的蛙鸣、玉兰花的清香……一切一切,她感激蒋昊曾经出现。
怀著感激,会让人们的生活轻松。所以她不苦、不悲,只留感恩。
戴著耳机,她低头和著手机里的歌声,轻轻唱歌——
“我想你知道夏天的味道,刻在我心里永远抹不掉,就请你给我最后的讯号,我会安静地走掉下打扰……Whats nice l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