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那几个小子一起巡回演出?”
她又朝他啐了口唾沫。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里?”
另一个姑娘正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脑袋冲着墙,凌乱的黑发披散在一张白脸上。她睡衣的一只裤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她绵软无力地躺在那里,呻吟着。
斯蒂夫凶巴巴地说道:“噢,噢,开始上演‘落难少女衣衫不整’了。演得真失败。失败透顶了。行了,给我听好了,你们两个小丫头。你们要么上床睡觉,老老实实待到早上,要么我就把你们俩扔出去。做个决定吧。”
黑发姑娘呻吟着。金发姑娘说:“你给我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你这该死的探子!”
她伸手从背后抓起一柄小镜子,扔了过去。斯蒂夫弯腰一躲。镜子狠狠地砸在了墙上,掉在地上,居然没有碎。黑发姑娘在床上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噢,别闹了。我病了。”
她闭着眼睛躺着,眼睑颤动着。
金发姑娘扭着屁股穿过房间,走到靠窗的一张桌子边,拿起一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整整半杯量的苏格兰威士忌,趁着斯蒂夫没有反应过来,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突然她猛地咳嗽起来,扔下杯子,两手撑地跪了下去。
斯蒂夫冷冷地说:“这一下可真够你受的,妹子。”
姑娘伏在地上,摇了摇脑袋。她吐了一回,伸出胭脂红的指甲抹抹嘴。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脚却在身子底下打了个滑,她人一歪,侧着倒了下去,一眨眼的工夫就睡着了。
斯蒂夫叹了口气,走过去关上窗,插好插销。他帮那个黑发姑娘翻了个身,把她的身体放正了,从她身下抽出了床上用品,又往她脑袋下面塞了个枕头。他把金发姑娘一股脑地从地上抱了起来,扔在床上,再给两个姑娘盖好被子,被单拉到下巴颏。他打开气窗,灭了顶灯,拧开门锁。他又从外面把门反锁上,用的是挂在链子上的一把万能钥匙。
“酒店工作,”他咕哝了一句。“天啊。”
走道里现在空空荡荡的。一扇门依然洞开着,里面亮着灯光。房号是815,和那两个姑娘隔了一个房间。一支长号从里面奏出轻柔的乐声——但对于凌晨1点25分来说还不够轻柔。
斯蒂夫·格雷斯拐进房间,肩膀一顶把门关上,径直走过盥洗室。房间里只有莱奥帕尔迪王一个人。
这位乐队一号正摊手摊脚地坐在一把安乐椅上,肘边搁着一只蒙着雾气的高玻璃杯。他一面吹奏,一面摇摆,手中的长号划出一道道陡急的圆弧,光影在喇叭口上跳跃。
斯蒂夫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烟气,透过烟云瞪着莱奥帕尔迪,奇怪的神情中半是仰慕,半是鄙夷。
他轻声开口道;“熄灯了,黄裤子。你小号吹得很棒,长号吹得也不赖。可我们现在不需要啦。我已经跟你说过一遍了。别闹了。把那玩意儿收起来。”
莱奥帕尔迪邪笑了一下,冲他响亮地吐了个舌头,那听上去就像是恶魔的笑声。
“你算老几,”他嗤笑道。“莱奥帕尔迪想怎么吹就怎么吹,想上哪儿吹就上哪儿吹,想什么时候吹就什么时候吹。没人管得着他,探子。滚一边儿去。”
斯蒂夫弓起肩膀,靠近了这个黝黑的高个子。他颇有耐心地说:“把那个破喇叭放下,大块头。别人正要睡觉呐。这种时候他们可没什么好情绪。站在演奏台上,你是个了不起的伙计。在其他任何地方,你都只是一个兜里有点臭钱的家伙,你的臭名则从这里一路远扬到迈阿密,又弹了回来。我有工作要做,而且非做不可。再吹一下那个东西,我就把它挂在你脖子上。”
莱奥帕尔迪放下长号,拿起肘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酒。他的眼里闪着邪光。他又把长号举到唇边,往肺里深吸了一口气,吹出一声巨响,震得墙壁直晃。然后他突然站了起来,身手极其敏捷,猛地将乐器砸在了斯蒂夫的脑袋上。
“我从来就不喜欢私家探子,”他嗤笑道。“他们闻上去就像公共厕所。”
斯蒂夫向后退了一小步,晃晃脑袋。他不怀好意地一笑,一个箭步上前,啪地给了莱奥帕尔迪一掌。这一击看似轻飘飘的,却打得莱奥帕尔迪晃晃悠悠地一路飘过房间,瘫倒在了床脚下,屁股着地,右胳膊有气无力地搭着一只打开的手提箱,手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