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始至终紧咬牙关、圆瞪双目,在承受着痛苦的同时努力维持着清醒的思维,并且向远处瞥了一眼。
茫茫夜色中有灯光闪耀,似乎有不少人手持电筒,正在寻找他的踪迹。
逃到这里的时候身上还在流血,而他又听到了狗叫声,追击者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小东西狠狠一捏,表面的塑料裹层应声破裂,里面的椭圆形金属物体顿时发出淡淡的绿色荧光,其上的微小屏幕上开始有红字跳动,并且由0开始倒数。
他从鼻腔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听到脚步声、犬吠声、枪械声由远及近。无比漫长的五秒钟过后,红字终于变为绿字。
与此同时,北方基地某处的房间之内,一面占据了半块墙壁的屏幕忽然变成刺目的血红色,警报声在房间当中凄厉回荡,屏幕上大大的“4”字跳动不止,又在三秒钟之后定格为“警报!第四密级、第一权限”的字样。
房间里的工作人员立即中止了手头的一切事务,以最快速度开始对这一条信息进行解密,并且迅速完成了权限认证。于是警报声陡然停歇,血红的屏幕转为黑黄相间的颜色,一行字符跳了出来——
编号00254,验证通过。第四密级、第一序列事件。
同样的字符,也出现在戴炳成办公室的电脑屏幕上。他立即将整只右手都按到屏幕正中,淡绿色的扫描光线一闪即逝,随后转入加密频道。
于是在那个房间当中的工作人员着大屏幕、心中忐忑的时候,戴炳成清晰地听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声音。
“……编号00254,务必阻止真理之门得到亚当。他们的目的是……”
“砰”。一声枪响。
戴炳成微微后仰了一下。就仿佛大洋彼岸的那颗子弹在下一刻就会迎面而来。
那一头的声音随着枪响戛然而止,电脑屏幕上的倒计时由5归0。而后频道里一片静默,便是连沙沙声都不见了。
而戴炳成愣了片刻。刚才被他失手打翻的水杯依旧倾倒在桌面上,清水顺着桌上文件的缝隙流到他的衣袖旁,又将那厚实的料子彻底浸湿了。
那么一仰,倒不是他被枪声吓着了。作为一个经历过90事件的军人,现在很难有什么危险状况能够使他失态。真正令他惊异的是这份情报的密级——
第四密级。
他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特别事务府的密级分为一至五级。第五级为最高级——那意味着某个国家将对帝国发动全面核打击。
而第四级——假如现在情报人员得到确切消息,美国将对中国不宣而战、发起全面战争,或者一枚百万吨当量的核弹就被安放在燕京某处、随时可能引爆——使用这个密级便是恰当的。
但00254提到的是“亚当”。
那东西的确具有相当的科研价值,然而……竟然重要到了这种地步?
00254是潜伏在真理之门内部的高级间谍,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相才能令他不惜暴露自己隐藏了十几年之久的身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说出那样一句话?
亚当对于真理之门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它的重要性又怎么可能上升到国家安全的层面?
这些念头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在他的脑袋里转了一圈。然后戴炳成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一部红色的话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回应,他肃声道:“副总长。我是戴炳成。刚才收到了消息——您应该也已经到了,是第四密级。”
“……对。可以与南方基地共享。我建议立即上报总部,并且连线先知。我认为有必要进行一次观察。”
“……他这个人相当谨慎,基本不存在被策反的可能。生命体征……”他又从屏幕上调出一个小窗口了,“已经消失了。确认死亡。他最后用的是移植在人造骨骼里的终端。”
一分钟以后戴炳成放下电话。他扶起桌上的杯子,又脱掉被浸湿的外套,走到窗前沉默向外去。
他早觉得这其中有蹊跷。真理之门对于亚当的兴趣实在太过异常。即便那是一个可以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的组织……幕后的那些老家伙也不会允许他们在中国境内盘桓如此之久吧。
他们显然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不拿到亚当,似乎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也许如今他们的目标又多了个“蚩尤”。实际上他早就建议基地对亚当遗留下来的那些信息进行重点研究,务必再掌握更多的细节。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动用潜伏在真理之门内部的一个长期暗线。然而副总长没有接受他的建议,便是连总长对此的兴趣也不大。
他们更关心的是真理之门那些人本身——他们需要一个切实的、可以在短期之内就能够见到成效的结果。
而将那些人抓捕归案、明正典刑,无疑是最能“彰显国威”、“洗刷耻辱”的方式。
说到底……面子工程啊。他们从来就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件事的源头上来。
或者说,他们从来不认为“能力者”,或者与“能力者相关”的东西能够对这个庞大帝国产生何种重要影响。
即便是如今的特务府……在那些人眼中也不过是用于管理能力者的机构罢了。
一些具有了超常能力的普通人总是相对危险的。大佬们不愿到国家内部兴起一丝波澜,他们乐于见到的是一切事物都按照几百年来的既定轨迹运行下去。即便是异能或者灵能这种东西,也应当被纳入那个轨道,通过一整套周密的管理方式来进行规范,最终被驯服、埋藏。
现在的能力者,力量的确有限。即便是*级巅峰的王者,都不可能以一个人的力量来对抗一支军队。说到底,他们这些人……
戴炳成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年自己又做过什么呢?对内,是抓捕那些以能力犯罪的人。对外,是同其他国家的能力者组织抗衡——有许多事情的确不是普通人可以胜任的,能力者对抗能力者总是具有更多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