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天,才有些病症较轻的人上前试他。
陈仲因依照自己多年所学,将杜宣缘交给他的方子略作删改适应病症后交付给病人,又叮嘱着注意清洁、消毒等预防行为。
病人也有家人亲友,多了解些防范的办法总有好处。
这名病人拿到了药方,却不着急去抓药治病,反打量着不曾戴着面巾的陈仲因,道:“大夫,你说带面巾可以隔绝病气,缘何自己不戴?”
这是明知故问,显然是带着恶意的奚弄之问,更是挖了个坑给陈仲因。
既然戴面巾有用,你又为何不戴?
若是戴不戴无伤大雅,你所说的那些法子又有几分真假?
面对这样的质询,陈仲因面不改色:“戴面巾为一,清洁消毒为二,火化尸身为三。一者,为众之公论,确凿有防范病气之效。诸位不信我言之二、三者,我只得去一以证后者。”
那病人却嗤笑着摇头:“什么之呀、者呀的,我听不懂。”
他将药方拍在桌子上,哈哈大笑道:“这帖药还是大夫你自个儿吃吧,我染病至今十余天,也不过是稍微发些热,这要命的瘟疫克不到我的头上。”
说完,人就直接离开了。
陈仲因垂眸看着自己方才写下的药方,将这张对症下药纸撕了,抬头看向下一位病人。
其他人可没有前边那家伙这么狂妄洒脱的性子,虽然自觉身上病症较轻,想用以试探试探这个提倡火葬的大夫有几分本事,但也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他们从陈仲因处领了药方,又兜兜转转跑到别的医棚询问。
其他大夫就算不清楚这药方是谁开出来的,但只要想想今日城中风雨,再琢磨一下这种拿着药方到其他地方问的行径,便能将内情猜个七七八八。
众目睽睽之下,不论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口头上还是要如实相告。
陈仲因开的方子并不死板,与这些病人的病症深浅切合,甚至有些药效相合的药材可谓神来一笔,与他前日拿出来的药方药材间的相得益彰不分伯仲。
有些本就对陈仲因颇有好感的大夫,当场便啧啧称奇起来。
不过得到好答复的病人们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实在因为火葬之事确实叛经离道,他们不肯信这药方合适,只是源于不想承认火葬确实能阻拦疫病传播。
可事情已经到这份上,只能按照药方请医棚抓药的学生煮好药汤,不情不愿地饮下。
虽然各怀鬼胎,这一天总算还是安稳地过去了。
然而第二日一早,诸位大夫尚未从药堂出发,便被外边的喧嚷声吵醒。
好些人凑在门口打量。
只见药堂外围聚着许多人,在这包围中间站着一人、躺着一人。
躺着的那人身盖麻布,看不到面容——瞧这架势,恐怕是人已经没了。
药堂的大夫们匆匆瞥了一眼,外边的人察觉药堂大门开着一条缝,便要涌上来,大夫们当即关上门,隔着这一道门听见外边连连不绝的拍门、叫骂声,他们胆战心惊着相互对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