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被拖出去不久,再次听到了支客的声音,宋朝的目光望向门口。一道魁昂身影,周身带着冰霜的寒,权少顷今天穿了一身肃穆的黑色,行走间释放出凛然之感。
宋朝心脏猛缩,爵爷是她见过的人中,气场最足的男人。世间的女人皆知他是冷心冷情的男人,专情于他,只是烟花冷焰,虽然美却极其短暂,空留黑夜无尽的暗淡。
刹那的闪神,宋朝惊叹爵爷的魅力真是无人能抵抗。晃神的时间,权少顷已来到灵柩前,安德海立刻递上了一柱香,接过点燃的香插进香炉中,随后弯身鞠了一躬。
权少顷与张阿姨非亲非故,能在灵前上香已经是很大的尊重。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宋朝和安德海知道这爷的身份尊贵,以他那样的身份,曾几何时向旁人弯过腰。
师傅这一辈子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死后能受爵爷这一拜,真可谓死后哀荣。宋朝的心灵受到很大冲击,说不清道不明那是一种什么情绪,有震惊的心脏颤动,有感动的热,更多是对这个男人一丝探究。
“老太太,我将你儿子带回来了。”
权少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平地掷雷,参加葬礼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老太太儿子捅伤了人逃跑了,警察都找不到的人,这个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给找了回来。有人猜测他的身份,看他周身气派久居上位,定是坐在高位的大人物。
最为心情复杂的人是两名身着便衣,混在吊唁人群的警察。老百姓最注重一生一死,特别为人子女,长辈出殡子女相隔万里,都是要赶回来送老人最后一程。队长派他们在这里蹲守,不想一眼就被安德海认了出来。
警察身上都有一股正气,和普通人身上的不同,安德海许多生意都与警察打交道,一眼就认出混在人群中的小警察。安德海自暴身份,海爷的名头在外,两位警察也不必藏着掖着,职务在身安德海也没有为难他们,只叮嘱切莫声张。
孙小军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捅了人后,旁人大呼杀人了,他彻底慌了心神,什么也顾不上脑中只想着逃跑。一直跑一直跑,双腿跑不动了,就开始搭车,不管去哪只要逃离那里就可以。
汽车将他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半分钱,饿了就捡垃圾吃,累了就随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一下。他不敢让自己睡着,害怕警察会趁他睡着了找上来。他就这样一路不敢休息沿着公路逃跑,权少顷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人形,正在路边捡人家丢掉的食物吃。
见到有人来捉自己,孙小军像一根木头没有反抗,当得知家中的母亲已经死了,形如枯槁的男人突然发了狂。
灵堂上所有人目光望向门外,孙小军不成人形的身影一出去,双漆跪在门外,几天没有吃好喝好的他,声音像一块老树皮,哭出的声音刺耳又带着无尽悲凉。
“妈,儿子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一步一扣首,一路从门外跪行到灵柩前。
哭丧团的人有些懵了,这是假哭丧碰上了真孝子,业务上他们可没输过给别人,不过这一路哭一路磕头,这一条倒是可以拿出借鉴,短暂的楞神后哭声比刚刚提高了一个声量。
孙小军跪在灵柩前,掷地有声的磕起头来,头磕上冰冷的地砖上,没几下就见红。哭丧团的头头一看,这是往死里磕呀,连忙叫人阻止了他。
“兄弟,灵柩上见血,可是大不吉呀,你就让她老人家安心的走吧。”
“谁也不要拦我,我要跟我妈一起去死”适才是虚扶,孙小军可是真真不要命了,挣扎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控制不住他。
宋朝走到近前“想死,你要等到师傅入土为安之后,你再死,现在去换上孝服,给她老人家守灵。”
孙小军的眼一片昏黄“你称呼我妈什么?”
“你妈已经收我为徒,老邻居都在,你想让师傅在人前丢脸么?”
孙小军环视四周,挽联招展,花圈锦簇,左邻右舍的人都来了,母亲死后这份哀荣是宋朝给的,心中感激的情绪激增。
孙小军的出现是这场葬礼上的重磅炸弹,两名小警察坐不住了,偷偷找上安德海。
“两位你们也看见了,人换上孝服,他要给自己妈妈守灵,这是人之常情。上面的工作我来做,老太太一入土为安,人你们立刻带走。”
两位警察面露难色“这不符合规矩。”
“咱老百姓最重个孝道,此时你们强行抓人,我怕事情不好收尾,万一这孙小军一头撞死在棺材上,你们可就要背上执法过当,枉顾人命的罪名。”
“海爷,你可不要吓我们。”
“我这还真不是吓你们,人就在那里,如果你能把人从这里带出去,我以后管你们叫爷。”
朝权少顷的方向望了一眼“海爷,你多指点。”
安德海拱了拱手“司法部长见到这位爷,都得伏身称小,你们两个想想吧”
这场葬礼按照老礼进行,金鸡引路,孝子执帆,张阿姨火化后与早亡的丈夫同葬。墓碑前孙小军长跪不起,宋朝垂手立在他的身旁。
“你已经跪了许久,师傅她知道了你的悔意。警察的车候在外面,你进去好好表现,等你出来后再给他们二老上坟。”
“我还有机会出来么?”杀人可是重罪,他的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人没有死,我会想办法让法官轻判,你也要积极改过,才能早点出来”
孙小军抬起头,宋朝的侧脸柔和像春日的暖阳一样温暖,他又给父母磕了三个头,起身向一旁的警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