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微微一笑,道:“不急,不急,再等一下。”
慕容延钊心下实在是又恼又憋气,把抛石机摆在最前列已属很丢脸,眼下又被敌军如此嘲讽羞辱,想他从军多年,东征西讨,历经百战,攻下之城也不下数十座,何曾似今日这般受尽鸟气!
正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任他慕容延钊自认打仗的本领高过李灵十倍,但人家为主帅,自己为副帅,主帅说不进攻,那就是不能进攻,就算心中再有怨气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而已。
当下“唉”了一声,不再言语。
形势已有变化。
落在城下的火弹继续燃烧,密密麻麻有如一条火龙,盘绕在城墙之下,烟气渐重,升腾而起,形如帐幔。
时下南风正紧,腾起的烟幔借着风势南下,漫过城墙,自北门起南下,大半个朗州城立时被覆淹其下。
城上的武平守军还在兴奋当中,呼喊着,狂笑着,呼吸之间,却是将那些烟气大口大口的吸入胸中。
嗵——
却在这时,不知为何,那名最先解裤开尿的士卒突然坠下城来,重重的摔在城下的泥地上,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城上的众军皆是一惊,喧声在那一刻间嘎然而止。
嗵——
嗵——
……
紧接着又有许多士卒莫名其妙的从城上坠落下来,突然间的变故令武平军大为惶恐,众人忙人墙沿着下来,以免不小心坠下城去。
为时已晚。
但觉头晕眼花,身体乏力,腿脚软弱,无力支撑,众军你望我,我望你,眼神中流露着无尽的惊骇。有些聪明的却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也已迟了,体力与意识迅速的消散,双眼一合,无力的晕倒在浓浓的烟气之中。
第八十章原由
看到城上发生的一切,城下数万周军尽皆傻了眼,万万料想不到会发生这等变故,还未攻城,城上敌人已摔死的摔死,晕倒的晕倒,如此怪状,简直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慕容将军,是时候了,攻城吧。”
身边的慕容延钊嘴巴张得老大,吃惊的望着城头发生之事,竟是连李灵近在咫尺的命令都没听见。
李灵瞧着他那一副吃惊的傻样,心里涌过一阵满足感,遂提高了嗓门,道:“慕容延钊,本帅命令全军攻城,难道你敢抗命吗?”
“嗯?”慕容延钊一惊,方才反应过来,忙道:“是,传大帅之命,全军攻城!”
号令传达下去,周军一声高呼,如潮水一般涌向朗州城去,杀声震天动地,憋了许久的怒气在这一刻终于得到渲泻,只有敌人飞溅的鲜血和他们凄惨的哀嚎声,才能熄灭这胸中的熊熊烈火。
城上的武平军大部分已晕倒过去,周军其实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陷了北门,大军向南杀去,一路上皆是晕倒于地的周军士卒和路人百姓。越是往南,晕倒的人却少,残余的武平军进行了殊死的抵抗,只不过,沧海一栗,焉能抵得住汹涌如潮的周军大浪冲击。
李灵有令,除晕倒的武平士卒之外,其余士卒,无论降于不降,一律斩杀。
对待识时务者,当以安抚之,对待顽抗者,必须用杀伐处之,只有如此,才能震慑那些敢于抵抗大周天威,顽而不降者,所谓恩威并举,正是此道。
除此之外,这也是给周军将士一个泄火之处,毕竟,包围朗州这么久,方才又在城上受了羞辱,大伙心中有气,让他们杀杀人,见见血,心情畅顺,对今后的征战也有好处。
从晌午之后一直杀到傍晚时分,朗州城约有四千余武平残卒被杀,由于北门一带守军皆是晕倒,虽然最处在周军攻城的第一线,反而是侥幸逃过了一劫。
但周军将士恨他们在城上那般侮辱的举动,心中有气,虽然不杀他们,但却一刀下去,将他们的山根尽皆割掉,以报城头撒尿之耻。
李灵怕士卒们杀过头,连城中百姓尽皆屠之,见城中烟气散得差不多了,遂亲自入城安民,收敛众军。
虽然有不少百姓误死刀下,但令李灵感到欣喜的是,朗州城中的各处粮仓尽皆完好无损,内中藏粮约有四五十万石之多。
朗州一克,湖南其他各州县自可传檄而定。而今年湖南之地的庄稼长势不错,待秋粮一下,必是大获丰收,如此一来,所征之粮不光可以为周军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提供足够的粮草,怕是还能余出不少来周济淮南一带的旱情。
此次南征可算马到功成,完全达成了出征前周主定下的战略计划。
战事已定,李灵遂入住周行逢的节度使府,于府内大摆筵席,遍宴诸将。
众将们皆是对李灵攻城之奇计大为惊叹,宴间多有相问,时值此时,李灵却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他们,遂将整个计策详说了一遍。
想那日李灵在帐中与慕容延钊谈论兵法,论及“奇正之道”时多有领悟,所谓善战者,自可化奇为正,化正为奇,两阵对垒,死战决胜可以是正,阴谋诡计,施毒传疫,同样可以视之为正,只要能获得胜利,是奇是正,本就无所谓。
他先前以巴豆之毒破幽州,以马瘟之疫败辽军,虽然心中颇为自豪,但潜意识里总是认为那种手段不过是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的战法,经过与慕容延钊的一番谈论,心中所想却是大为改变。
战争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