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君臣臣,史书上往前数,日子里往后看,德元帝都是他心里最好的君主,而祝豫是他心里最上乘的将军。
然父父子子,祝豫之子祝襄依然带兵数十年,战功赫赫。
眼前的祝约到底是没赶上好时候。
汪辅一有些沧桑地想。
“朝中诸事汪阁老一定都听说了。”
祝约不知他心里的沟壑,请他上座,汪辅一没有推拒,他在主位右侧坐下,评价道,“你小子胆子太大,比你爷爷那个老匹夫还要无知无畏。”
“晚辈没有别的办法,谢原不能落入敌手。”
祝约跟聪明人说话,从来都是开门见山,“不论是鞑靼还是瓦剌,直白地打过来都是明枪好躲,怕就怕暗箭伤人。”
“所以皇上要围住皇都。”汪辅一双掌搭在膝上,八风不动,“皇上不全信揽江军,否则三大营和火器在手,石头城就真的是铜墙铁壁,半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祝约苦笑道,“阁老觉得是因为那半块虎符吗?”
祝襄弄丢虎符一事人尽皆知,承泽帝登基前两年秦王摄政,因此谁都没有怪罪,秦王去了曲靖府,朱端忍了几年,终于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
“哼。”
汪辅一鼻子里嗤笑一声,谏臣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骨子又直了起来,“就算这块虎符没丢,上头照样会疑你父亲。皇上终究是太过年轻,手腕不足,野心不小,不是他爹,更不是他爷爷。”
“他宁可舍近求远去勾搭宋家老二,也不愿意信自家三大营一把若是九边重镇真的破,了蛮子打进城里,区区水师何堪草原铁骑?”
汪辅一抓紧自己的膝盖,面露不快之色,“老夫已上表多次,谢工部断不可杀,城防也应由三大营代事,可皇上说什么?他说汪大人年岁已高不宜操劳,真是可笑。”
祝约早已猜到如此,他问,“如果祝家把全部兵权虎符交到他手里,舍了爵位归隐又如何?”
“错!”
汪辅一听他此言,拍了桌子,“小祝约啊小祝约,你到底还不如你父亲,如果真有这么容易,我那个世侄早就丢了兵权带你一走了之了,去哪儿不比受这窝囊气强。”
祝约沉默地听他训斥。
“他之所以不走,不过因为这兵权交出去承泽帝也接不住。一旦如此他接不住落入旁人之手,水深火热的就不是你定侯府,而是这天下苍生了。”
汪辅一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眼中映的是祝府极高的乌木房梁和功德匾。
那是他的老伙计舍了一辈子安稳换来的门楣,真能如此,他又何尝愿意看到祝约和祝襄如此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