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奶卷子真香,还热乎乎的呢,许是刚下灶的,姐姐您尝尝。”秋娘嘴里咬了一口,只觉得齿颊留香,赞道,“味儿这么浓香,也不知放了多少新鲜奶子。”
巩红绡抚弄着绣在袖子上的一丛绿蕊杏黄的腊梅:“这是给蓉姐儿的罢,咱们哪有这福气。若叫夫人知道了,还当我们姐妹整日抠姑娘的好处呢。”
秋娘停了手上的点心,讪讪的似有些不好意思,在她身后整理食盒的一个丫鬟忍不住道:“姨娘您别吓唬她了,适才我从婆子那儿接过东西时,人家说的清清楚楚,小的那食盒是给大小姐的,这盒是给您二位的。”说完这句,便气愤愤的走了,出门时还用力的甩了门帘子。
“小莲藕说的是,夫人不会与我们计较这些的。”秋娘目送着她离去,似松了一口气。
红绡瞥了她一眼,笑着起身把房门合上,转身道:“好姐姐,适才是我想岔了,要说以前呀,我还担忧夫人是个不好相与的,你总算还有和侯爷的几分情谊在,我却是飘零独个儿的,还不知如何叫人揉搓呢。可这些日子下来,夫人待我们可真是不薄呀!”
秋娘对着烛火有些发愣,叹道:“是呀。夫人,心地极好。”
红绡眼神闪动,坐到秋娘身旁,亲昵道:“我是瞧出来了,夫人是个厚道和气的,便是我们一时不慎有个行差踏错,她也从不往心里去。”
秋娘粉面泛红,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尴尬的低下头。
“如今,夫人有了身子,你可要替夫人分忧呀。”
秋娘愣了愣:“如何分忧?”
“你这傻子,自然是侯爷呀。”红绡笑得鬓边的珠钗不住乱颤,“姐姐好好想想,侯爷挑剔,旁的人服侍不惯,可夫人这般情况,又不好叫她劳累。”
能在内宅混到如今,便是再老实本分的丫头,也必有些本能的心眼,秋娘再鲁钝,也能听出红绡是不怀好意。可有时,最浅显的计谋却也是最有用的。
想到顾廷烨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服侍,秋娘就忍不住忧心,沉寂许久的念头又跳了出来。与其让不安分心机深的丫头寻机得了便宜,还不如是自己呢,夫人想来也能明白。
红绡冷眼瞧她神色,知她心思已活泛起来了,当下也不多说,便慢悠悠的回自己屋了。
秋娘心神未定的回了屋,坐在妆花镜前望着自己依旧俏丽的容貌,不由得心中澎湃,这时小莲藕端着盆热水进来,后头跟着个拿帕子里衣的小丫头。
“小莲藕,你,”秋娘咬咬嘴唇,“明儿一早你随我去给夫人请安,你不是和院里的几个姊妹要好么,你替我打听些事儿……”
“姑娘!”小莲藕气冲冲的打断她道,“我虽命不如您金贵,但自十岁跟着您,好歹也忠心服侍了这许多年,要作死您自个儿去!别拿我做垫被罢!”
“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秋娘被吼了个当头,拍着妆案骂了回去。
小莲藕用力把铜盆在架子上一顿,转身叉腰道:“您别打量着夫人仁善,就吃了猪油蒙了心!瞧瞧五儿的下场,敢去书房献狐媚,叫管事狠打了一顿,腿都折了,叫挪到庄子里养伤,便是养好了怕也落个瘸子,我昨儿听说庄上的妈妈已要把她配人了!如今对面那屋消停了,您倒又要开始蹦跶了?!”
秋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手指紧紧的掐进衣裳料子里,羞恼道:“我这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倒了一簸箕出来!可忘了谁是主子了!”
“好了好了!”另一个小丫头连忙出来打圆场,一边关门,一边过来拉着秋娘的手,柔声道,“好姑娘,别往心里去,莲藕姐姐的性子您知道,她呀,就坏在一张嘴上,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她也是为了您好!”
秋娘略略平了些心气,那小丫头年纪虽小,但劝人倒有一手,“侯爷的意思已然很清楚了,他把蓉姐儿送到您这儿,是在恩典您呢!将来您也有个依靠,所以您只管尽心照料姐儿便是。若侯爷来寻您也就罢了,可若是您尖着脑袋往侯爷身边凑,别说侯爷心中腻味,觉着您不知好歹,怕连府中人都要笑话您不知羞呢。”
这番话说过,小莲藕也低声道:“姑娘,都是我的不是,我这张嘴真是祸害!我还不是怕你吃了对面那个妖精的亏,叫她摆布利用了。蓉姐儿信您,又喜欢您,咱们好好的,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比什么不好。上回夫人也说了,待蓉姐儿满了十岁,就给您抬了姨娘,若是合适,还要抬举你老子和哥哥办差呢。”
两个丫头一个软一个硬,好说歹说,秋娘虽心有不甘,但却又瑟缩了。
服侍秋娘就寝后,两个丫头出了门,走出十几步后才开口。
“呼,莲藕姐姐,今日亏得你敢开口,不然秋姑娘又要糊涂了。”那小丫头拍着胸口。
小莲藕叹气道:“唉,她其实是个聪明人,心地也不坏,就是心里放不下侯爷,老想着有老天开眼的那么一日。可她也不想想,过两年她都三十了,怎么跟人邀宠!这不丢人现眼么。夫人就算要给丫头开脸,身边那么多得力可信的不用,还偏用她不成。我随她这么多年了,也不认看她去闹笑话。”
那小丫头恭维道:“姐姐你真好,姑娘有您在身边提点,真是福气,我听夫人处的姐姐说起,便是夫人也觉着您是个好的。还叫吩咐你家里,要好好给你寻门亲事呢。”
小莲藕红了脸,啐了一口:“小孩子胡说八道!咱们才多大,就整日惦记着这个!”随即又叹了一声,“谁也不是傻子,你干娘叫我们看着秋姑娘些,也是为了她好。”
那小丫头连连点头:“对呀对呀。”
小莲藕冷冷笑道:“其实夫人想发落秋姑娘,还不如看着她惹事,一回结果了呢,不过是瞧着她好歹有些苦劳,不忍心罢了。说起来,萱瑞堂那位主子就最擅这手!”
萱瑞堂,位于宁远侯府主院正堂的最正中。
此时,刚刚入夜,太夫人心绪不佳,怒气一波一波的往胸口涌,保养得当的手几乎把茶盅捏碎,下午叫杨姑老太太挤兑了一番,还没想出对策,晚上又来了这么一出。
一旁的朱氏吃力的扶着肚子,微笑道:“娘,您别气,伤了身子就是儿媳的罪过了。三爷子息繁茂是好事,我已拨了婆子丫鬟起照料欣儿,想来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