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家河和江桂芬结婚后,孙云香突然有了别的心思。她一面劝王大花想开点,一面总觉得该给她张罗个男人。而哥哥孙世奇这边,毕竟金宝还小,不能老是没个妈。她想,既然钢蛋缺爹,金宝少娘,这要是他俩凑到一块,就都齐了,还不是外人。
孙云香把这想法告诉王大花,不成想王大花脸一拉,说:“云香,这话今天说一回就拉倒了,我不想再听第二回。”
孙云香急了,讥讽道:“王大花,你也别太挑了,你现在不是溜光水滑的大姑娘,得识点相!”
“就是男人死绝了,我也不找孝敬小鬼子的人!”
孙云香笑了,说:“那你不是还跑去给小鬼子做饭吗?你能耐也没把小鬼子给毒死!”
王大花无言以对,默默走进后厨间去忙活了。
孙云香带着金宝和钢蛋从鱼锅饼子店里出来时,看到青泥洼街上,吉水照相馆的橱窗前围了不少人。橱窗里,夏家河与江桂芬的恩爱结婚照很是扎眼,两人幸福地拥抱在一起,说不尽的柔情蜜意。孙云香走上前去,粗声大气地叫吉水能活把橱窗里摆的结婚照片撤下来。吉水能活不明白其中缘由,刚要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吉水能活和孙云香跑出来,看到橱窗已经被打烂,钢蛋和金宝在撕扯着结婚照。
突然出现的意外,引来了李巡捕和两个警察,李巡捕一把揪住了钢蛋的耳朵,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崽子,活腻歪了是不是?”
钢蛋疼得龇牙咧嘴,孙云香慌忙上前:“放了孩子,不怨他,要抓你就抓我!”
不远处的王大花也闻声赶来,看到地上散落的照片和破碎的橱窗玻璃,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王大花说:“李巡捕,你把人放了,多少钱我赔!”
李巡捕眼睛一瞪,说:“这是赔的事吗?这是日本人的店,你们不知道啊?”
王大花破罐子破摔,两手一伸,说:“那你就把我抓走!”
一旁的吉水能活赶紧劝:“算了算了,我换一块玻璃就行了。”
“玻璃我赔,不过,你不能再挂那个相片!”王大花瞪着吉水能活,说,“你要是再挂,不用孩子砸,我砸!”
王大花绝对属于典型的中国女人,对于小孩,她在外有种接近不讲理的护犊子,但是对内,却是严加管教。在钢蛋砸坏了吉水能活的橱窗玻璃后,王大花把钢蛋拽进鱼锅饼子店里,关起门就打。王大花拿着扫把在后面追,钢蛋在前面跑,孙云香在一旁怎么劝也不好使。钢蛋像是找到了保护神,一个劲往孙云香身后躲,王大花抡起的扫帚,好几下都落在孙云香身上。孙云香急了,嚷道:“有能耐你找虾爬子江桂芬算账去,拿孩子出什么气!”
“你少胡说!”王大花再次抡起扫把,钢蛋早已经跑开了。
这一通吵吵,王大花的气泄了大半。转念一想,孩子又有什么错呢?王大花扔下扫把,去后厨间了。
店里没什么人,田有望也不在,他一早就跟着孙世奇出去了。原来,孙世奇给田有望找到了一个活儿。这个活他本来想找别人,可想来想去,还是得找个靠实点的,管怎么说,田有望还跟自己套上点亲戚,总不至于胳膊肘向外拐吧。
田有望在码头上干了几天,有一天,他偶然听货场的人说,孙世奇一直暗地里帮人往船上送烟土,他背后的东家,十之八九是日本人。田有望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王大花。王大花无奈,只是愤愤地骂:“这个杂碎,居然和小鬼子做起买卖来了。”
二
曲子堂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在大蓬莱饭庄,他翻着账本,眉头紧锁。眼下,大蓬莱快撑不下去了,伙计也打发走了好几个了,可这饭庄,还是入不敷出。要是米面能供得上就好了,那这大蓬莱饭庄马上就能起死回生,否则,就是岌岌可危了。这还不说,前两天,那个神尾太郎又来了,说要收购他曲子堂的产业。这些日本鬼子,真是欺人太甚了。
曲子堂来找邵登年商议对策。邵登年也没办法,只能劝他,委屈是为了求全,大丈夫能屈能伸。曲子堂早已打定了主意,就是把纺织厂一把火烧了,把货船砸成废铁,也不会卖给他神尾太郎!
邵登年叹了口气,说:“作为多年的朋友,我是真心为你着想,现在出手,还能把养老钱揣进口袋,要是把日本人惹急了,只怕是……”
“登年,我听你的话,倒像是在替神尾太郎劝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怕你闹到最后,鸡飞蛋打。”
曲子堂义正词严地说:“买卖人干的虽然是买进卖出的营生,可有一样东西不能拿来交易,这就是良心!”
邵登年劝道:“人在屋檐下,还是低个头吧。”
“头可掉,脖子不能弯。在日本人面前软了,就把中国老祖宗的脸丢了!”
桌上,邵登年的电话突然响了。邵登年去接电话,曲子堂就气呼呼地走了。从书房出来,在院子里恰好遇到了邵夫人。这邵夫人原来跟曲子堂青梅竹马,只是姻缘错乱,两人终究没有走在一起,而曲子堂也终身未娶。邵夫人后来嫁给了邵登年,尽管邵登年跟曲子堂是故交,但曲子堂见到邵夫人,难免会有些尴尬。
“子堂,以后有什么事,你不要找登年来商量。”邵夫人脸色凝重地说。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