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素芬是彻底服了,道,“按你这么说,这些东西都是买给他们的,你只是沾光。”邵华把手一摊,“可不是嘛,给我自己买我才没那么舍得呢,妈你就放心吧,这些东西都是实用的,等以后我又赚了钱,给你也安上。”刘素芬家里的电器也不少,都是以前她装的,现在都能用,以后还会出更好更新的,到时候她再帮老太太安上。刘素芬撇嘴,“我才不用呢,那劳什子电视,就那么小个屏幕,我眼花,看不见。”“那收音机你总用得着吧。”邵华道。刘素芬摆手,“用不着,听那玩意,我还不如去院子里大榕树下跟人唠嗑。”邵华也不强求,反正以后老太太会知道这些东西的方便的。吃完饭,秦厉神神秘秘地把邵华叫到房间。邵华关上门,“先说好,要训我可以,不能给孩子们听到。”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伐。买电器花的大部分的钱其实都是秦厉的,邵华也有些心虚。秦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训你干嘛,我是那种小气抠搜的人嘛,再说,买都买了,还能退回去不成,估计人家都开始送货了。”这倒是,邵华笑靥如花地挨到他身边,“那你找我啥事啊?”秦厉身体顿时一僵,“你好好说话啊,别靠过来。”秦厉这副样子可太好玩了,邵华故意挽住他的手,“咱两是夫妻,亲密一点咋了?来,抱一个。”秦厉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抱、抱你个头。”他咳嗽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把东西递给邵华,别过脸,不敢看她,“这是送你的。”豁,秦团长的礼物?邵华好奇极了,定睛一看,是一款样式精巧的女式手表,白色的表带,圆形的表盘,金色的表针,大方而不失素雅。“送我的,你哪来的钱?”邵华反问道。她的关注点偏了,因为秦厉每月拿了工资都交给她保管,自己只留不到十块钱花用。而且部队里面啥都有,食堂还包饭,他根本没地方花销。这块手表可不便宜,刚才邵华瞅了一眼,表盘内部有一个五瓣花的图案,这是梅花牌的标志。梅花牌的手表又叫梅花表,可不便宜,一只小小的手表都要好几百块钱。秦厉买的这款是女式的,价格上会比男士的便宜一些,但估计一两百是没跑了。秦厉被她这歪了十万八千里的关注点差点气歪了鼻子,运气了半晌才道,“就逛华侨商店的时候买的,钱是过年部队发的补贴,还有一些我的体己。”今年部队发了小几十的补贴,秦厉平时又不抽烟,也不怎么喝酒,邵华每个月给他的十块钱零花,他都攒了起来,刚好够买这块手表,不过买了手表以后就真的所剩无几了。邵华说呢,在华侨商店的时候,秦厉借口离开了一阵,她还以为他上厕所去了,没想到是偷偷给她买了手表。邵华心里美得直冒泡,面上却不显,故意道,“秦团长,你还学会藏私房钱了。”秦厉把表一收,“你不要算了。”邵华把表抢回来,“要,怎么不要,这可是秦团长的心意,我一定每天都戴着,不戴的时候就供起来,每天烧三柱香。”秦厉使劲抿住嘴角,才不让它往上弯,故意淡淡地道,“嗯。”邵华说:“你帮我戴。”她伸出手。秦厉把漂亮的女式手表往她手腕上一扣,一指宽的白色表带,衬得她的手腕十分纤巧。“好看。”邵华不吝夸奖。没想到秦厉这个大直男,挑手表的眼光还真不赖。秦厉咳嗽一声,“你喜欢就好。”邵华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你喜欢就好’,豁,秦团长还会说这种情话,铁树开花了?被她那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秦厉脸色一红,那是落荒而逃。邵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轻轻抚摸漂亮精致的手表,心里就像喝了蜜一般。又过了两天,他们要回晃儿岛了,没办法,秦厉的年假才不到十天,现在回去,也只是堪堪来得及。得知邵华他们要走了,刘素芬赶紧把之前给他们买的布料让他们带上,这玩意岛上缺的很,邵华也不客气地收下了,临走前,还往老太太的枕头底下塞了两百块钱。从海市回晃儿岛,路线跟之前一样,也是先坐火车回兴市,再改坐船回岛上。这回坐火车,邵华特意叮嘱秦厉跟四个小的,换了一身比较差的衣服。因为来的时候特意穿了好的衣服,是为了让秦海、何红丽还有刘素芬看出他们过得好,然后放心。谁知道就因为这个,在火车上遭了小偷。小偷嘛,肯定是挑家境富裕的人家偷,他们穿得好,而且又拖家带口的,带着四个小孩,可不就成了小偷眼里上好的肥肉,遭偷了也不冤枉。这回邵华学乖了,特意让他们爷几个换了差衣服,她自己也打扮得土里土气的。刘素芬目瞪口呆,“你们就穿这个去火车站啊?”邵华就给她说了遭小偷的事,刘素芬连连点头,“你做的对,财不外露,这样穿是对的。”
年初七,刘素芬也要上工了,就没送邵华他们到火车站。他们就自己去了,到了火车站以后,没想到列车晚点了,邵华跟秦厉就带着四个小的在候车室坐着等一会。邵华正跟四个小的说,等电器到了该怎么怎么用呢,就听到耳畔传来一个熟悉又刺耳的男声,“邵华?”邵华惊疑地扭过头,就见到穿着一身蓝色工装的赵松,还有他的一位工友。邵华一扭头,赵松就确认了,还真是他前妻。再低头一看,邵美琳跟邵美婵紧紧挨在邵华身边,这不正是他的两个赔钱货女儿吗。对这两个亲闺女,赵松虽然不怎么管,但还是有点印象的。邵华看到是赵松,挑了挑眉,并不回话,不欢迎他的意思很明显。赵松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蹄子坑了自己四百块钱,还好意思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二块钱,这小半年来,每个月厂里的会计都会扣掉二十块钱,算作补他借走的那四百块钱,然后每个月只给他发十二块钱的工资。以前有邵华在,赵松大手大脚习惯了,五块十块的钱花出去都不眨眼的。现在没了邵华补贴,他自己的工资又大缩水,还要养王楚楚,王楚楚还怀孕了,把工辞了,天天要这样那样的营养品,像什么麦乳精啊,菊花晶的,说要补身体。十二块钱的工资,在物价高的海市,怎么够养活两个大人,更别说以后还要添丁进口了。赵松没办法,只能天天回家打秋风。手心朝上的次数多了,家里人也不满了,他妈更是天天在家骂邵华是个没良心的贱蹄子,怪不得一辈子生女儿。可日子还得过下去啊,赵松没法子,只能在厂里争着抢着干活,企图早日升职,把工资涨上去,好摆脱这穷困的日子。这次跟工友一起来火车站接客户的活,就是他揽下来的,就指望招待好客户,在领导面前挣表现。谁承想,好巧不巧的,就跟邵华他们撞见了。要赵松说,还真有几分冤家路窄的意思。邵华的态度很明显: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赵松跟邵华确实没什么话可说的,别看两人做夫妻近十年了,但就跟陌生人似的,他把矛头都对准了秦厉。赵松轻蔑一笑,用下巴指着秦厉,问邵华,“这就是你二婚对象?”看不起的意思很明显。这也难怪,秦厉今天穿的是旧衣服,他以往都是穿军装多,这回来见刘素芬,穿军装就不大合适了,除了带上邵华给他做的新衣服以外,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套早几年的棉大衣。衣服放在衣柜里都沤黄了,有好几处甚至打了补丁。这衣服是他以前训练的时候穿的,擦碰的地方多,打补丁的地方也多,看着确实寒碜。邵华本来也不想让他带出来的,但他确实没什么冬天的衣服了,就只能带上了,谁想遭了贼之后,正好用上了。可看在赵松的眼里,就成了邵华这个二婚丈夫,是个穷搜穷搜的货色,不然怎么会穿这么寒碜的衣服。现在年景好了,衣服上有补丁的人不多了,秦厉一看就是个穷鬼。再一对比他身上那整洁的蓝色工装,心里可不美得直冒泡嘛。秦厉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声,他知道,这是邵华的前夫,当时他跟邵华相亲的时候,邵华大闹水泥厂,他见过两眼,对这人有印象。当时对赵松的印象就不好,现在见赵松对邵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又对两亲生的闺女,一副无视的模样,心里对这人的评价,又低了几层。赵松心想,邵华都没说话,你拽什么拽啊?他故意上下打量了秦厉一眼,冲邵华道,“你也真是,咱两好歹夫妻一场,你二婚找了新对象,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好给你把把关啊。”邵华真想拿大耳巴子呼他,这人多大脸啊?偏偏这是人来人往的火车站,要真对赵松做什么,估计得把站警惹来了。见邵华臭着脸不说话,赵松以为她是心虚加尴尬了,毕竟二婚找的对象没有一婚的好,是个人都该羞的。赵松脸上的笑更放肆了,拍拍秦厉的肩膀,“老兄,我听说你是个军人,现在在部队是啥职位啊?连长还是排长?”秦厉比他足足高上一个头,赵松想要拍他肩膀,还得稍踮起脚。海市就这么大,邵家跟赵家之间尚有联络的亲戚不少,是以赵松知道邵华二婚找了个军人,但也仅仅知道是个军人,还带了两拖油瓶,其他一概不知。赵松脸色不变,心里却直骂娘,这人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长了一身腱子肉,梆硬梆硬的,拍得他手疼。不过心里却更加确定秦厉职级不高的事实,毕竟小兵才经常cao练,那些领导们,不都坐在办公室里挥斥方遒,下达命令嘛,就算以前有一身腱子肉,现在也都坐成肥肉了。秦厉弯起嘴角,用比赵松大好几倍的力气回拍他的肩膀,“啥连长排长的,我啊,就是个班长。”赵松被他拍得呲牙咧嘴,这人是熊吗,长得又高又壮,力气也是十成十,他这小身板都快被拍散架了。赵松忍着疼痛,揉搓着自己被秦厉拍过的地方,还不忘问,“啥、啥是班长啊?”秦厉憋着笑,故意用带着点晃儿岛口音的话回他,“班长就是班长啊,俺告诉你,俺可厉害嘞,俺手底下管着十二个人哩。”赵松差点喷笑,十二个人?他们生产线都不止十二个人了。他心里那股子郁气算是彻底舒了出来,对于地位比他低的人,他一向是很宽容的。赵松开始跟秦厉一副哥两好的模样,问问秦厉部队里的事,话里话外的都是秦厉比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