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王心中一动,回到府中叫来了最心腹的赵师爷,命他亲去栖霞院一趟,打听清楚辟邪在栖霞院里通常和谁来往,和哪个姑娘最好等等。
栖霞不敢将此事等闲视之,一样叫姜放报于辟邪得知。辟邪皱眉道:“什么意思?”
姜放笑道:“成亲王以为爷特地跑去九门提督衙门说情,定是为了哪个姑娘。他不是个安分的人,早想拉拢爷,打听清楚了,今后好做什么打算吧。”
“倒是让他费心了。”辟邪不由笑道,“一个海琳,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是,我告诉栖霞。”姜放道,又捧来京营的军册,“现今奉调进京的武官差不多到齐了,核对兵部出的手令,都是无错。”
“贺冶年呢?”辟邪问,“没有找麻烦么?”
“他乖巧的很,接了差事,还是在家养病。”
辟邪一页页翻看军册,突然仰面放声大笑。
姜放奇道:“爷笑什么?”
辟邪道:“笑我自恃聪明,只道是他胡编了个名字,也未想到在军册上细察,不料当真有这么个人。难怪京中这么多的耳目两三天寻他不见,原来竟是躲在京营中。”
姜放往他手指的名字望去,见端端正正的“黎灿”二字下面,有人龙飞凤舞地签了到,不由大笑:“难不成是一个人?”
“看这字霸道至斯,便知不错了。”
次日,辟邪奉皇命前往京营巡视,一早会同姜放,从抚民门出城,再驰四十里,便至小合口。兵营依山傍水,条石筑城,东西各辟砖砌城门一座,南北水门贯通,四角箭楼炮眼俱全。姜放命人执令旗先行,叫开城门。坐营官出来躬身引入,众人放缓马蹄,至中军衙门前下马,姜放和辟邪在后堂稍歇。辟邪对坐营官道:“烦将军请梧州游击黎灿至后堂说话。”
姜放摇头苦笑,“公公又待如何处置他?”
“处置?”辟邪笑道,“如此大将,求之不得,怎么谈得上处置二字?”
门外脚步轻响,有人报名道:“末将黎灿求见监军大人。”
辟邪让姜放回避,道:“请。”
“标下黎灿问监军大人安。”欣长潇洒的年轻人进来抱拳施礼,漆黑的眉间竟然是无辜的端正肃穆,辟邪嘴角已透出笑意,不由赞他的镇静无畏和厚颜无耻。
“奴婢在宫中是个微贱之人,将军不必客气。”辟邪欠了欠身,“请坐。”
“是。”黎灿恭恭敬敬地坐在辟邪手边,道,“监军大人叫末将前来,有何训示?”
“哪里有什么训示?习武之人,只当交手切磋是乐事,”辟邪笑道,“当日你我还未分出胜负,今日分个高下如何?”
黎灿见他痛痛快快地单刀直入,反倒有些诧异,想了想才叹气道:“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已洗心革面,今后甘愿为公公座下差遣,请公公手下留情。”
辟邪奇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却刺杀皇上心腹的内臣,事已败露,定是死罪,凭什么讨价还价?”
“也不见得。”黎灿凑近了些,“这件事可是因公公滥杀闻善和尚而起,说什么奉皇命除奸,公公当我小孩子么?”
辟邪一笑,“说到这个,你我可是一条绳子拴的蚂蚱。就算我不杀他灭口,你事后也不会放过他。好歹你也是闻善法眼中的万乘之尊,想来不笨,不会不知道拿这个要挟于我,可没有用的。”
“是是是,”黎灿忙点头道,“你说的对。再者我现在攥在你的手心里,只要在这个京营之中,你便有一千个法子要我的命。”
辟邪眉尖微蹙,道:“你履历上写得是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并无后顾之忧,以你的本事,逃出京城易如反掌,何必滞留京营之中不去?”
黎灿朗声道:“在下是朝廷命官,身受皇恩,敢不倾力报效皇上?怎能因和公公的私怨就……”
“呵呵。”辟邪静悄悄喝着茶,突然笑起来,顿时打断他的激昂陈辞。
黎灿道:“公公?”
辟邪专注在碧绿的茶色里,映得他脸上浮光飘摇,寒意逼人,冷洌的眼神随着微笑的眼睛转来,黎灿第一次不由自主避开了目光。
“京中可有一定要办的事么?”
“没有!”黎灿脸色一变,低声道。
“没有就好。”辟邪好像也松了口气,笑道,“我只是奇怪,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低一低头求我容情。才刚说什么来着?你愿为我座下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