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你也以为是我们的主意?”
“不,我的意思是蚍蜉撼树,我高估了你们的能耐。”玉堂似用尽了力气,身子一歪,顺势躺平,老态龙钟地道,“罢了,这江山换谁来坐对我来说都一样,我也没眼看了。”
“你给我起来!”他最是看不得玉堂一副摆烂的姿态。这个要紧关头,与他一道的人不能倒下,无人陪行他亦不知自己会在哪一步垮掉。他俯下身咬住玉堂的衣领,生生把玉堂“叼”起来。
玉堂见他此状,勉为其难地坐稳,道:“抱歉,把你带到修水来,不能把你送回去了。”
他用脑门狠狠顶撞玉堂的胸口:“少说丧气话,你就是咬,也得给我把身上的绳子咬断!”
玉堂:“解开了又能怎样,外面有人把守,与其在这里做无用的挣扎,不如等他们想明白,榨干你最后的价值。你现在该好好想想如何说服他们。”
天色从狭小的帆布洞眼透进来,由明到暗,又由暗到明,眨眼间便三天过去,外面不停地闪过匆匆的影子,列队声、操练声、车轮声、口号声、叫骂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焦急。
这种被蒙蔽了视线、从听觉就能感知到的兵荒马乱,使他像落入困境的鱼,不安地在黑暗里四处撞壁,妄图撞出一道出口来,而玉堂则是一只生死看淡、要死不活的王八。
他的精力只够求见金作吾,再没有余心去管玉堂。
“我要见大将军!我有法子为山庄解困!你们听见了吗?”他撞着牢笼,向外大声呼喊。明明外面都是人,却似无人荒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直到喉咙再发不出一丝声音,富贵才端来一碗水,冷漠地置在板子上就走开了。
他疲惫地爬过去,埋头就喝,喉咙破出的血沿着碗壁晕来,又被他喝进胃里。他缓了一缓,蓄了些力气,再度支起腰杆,而眼前一片模糊,身子也不听了使唤,摇摇欲倒。
“报!玄甲军已进入修水!”
“三军听令,出发!”
这是他晕过去时,听到的探子急报和金作吾气势雄浑的发号,战鼓声震耳欲聋,是死斗的前奏。
后来玉堂说,他吊着白眼倒下时的模样,比吊死的人还恐怖。
这一睡很沉很长,与外界完全隔绝,发生了什么他浑然不知,醒来时已是两日后,金作吾并没有将他烹杀。牢笼上的帆布挂着雨滴,映着鲜艳的红,突然,帆布被满脸是血的富贵一把掀开。
富贵哭着撬开铁锁,将他俩放了出来,泣不成声地哀求道:“你快……快拦下他们!掩护大伙带乡亲走!”
他沙哑地道:“到底怎么了?”
“弟兄战死三万,头领殒命过半,玄甲军就……就要杀上来了!”富贵说完,立马往小路奔去村庄。
他心头一阵山崩地裂,还是山下轰隆隆的马蹄声将他拉回现实。
玉堂甩下了他,也往村庄跑去。他拾起白色的布帆冲下山,以免被冲上来的玄甲军误杀。
山脚下黑压压一片涌入修水河上的过桥,撞开庄门,如蚂蚁出穴,四散开来。为首一名骑着红鬃烈马、双手长刀、身穿银色战甲的冲锋将军,正是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