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军走了,我的精神头又回来了。孟总送的花篮就摆在我的床头,我看着这些花在病床前争奇斗艳。其中的香水百合香气扑鼻,那种香气很是艳俗。我听过一首歌,歌名叫做《花开不败》。我想生活就是这样的艳俗:生生不息,庸俗而艳丽,迷茫而沸腾,那么我,有什么理由会败?!
那些艳俗的香水百合激起了我的斗志,我不败的斗志。我这不是活着、生活着,一切都伸手可及一切都真切可靠吗?那么,就来吧,就让一切都来吧!我扛得住!
我带着必胜的信心迎接即将到来的手术。
当天夜里,我在病房借着楼道的灯光,在日记本上写下:我发过誓,要让儿子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幸福的童年,怎么能没有妈妈呢!
妹妹(1)
2004年6月2日的中午时分,我已经基本进入了临战状态。也许是因为我曾经在学生时代练了若干年长跑的原因,和别人相比,我比较容易进入临战状态。临战状态就是关闭所有的心思,关闭所有的往事,关闭所有的忧伤或者焦虑,关闭所有的牵挂,然后用一颗最坚硬的心去迎接将要到来的战役。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我就在一步一步地做着战前的准备:
首先是备皮。当护士小张叫我备皮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要把我臀部或者什么部位的一块皮肤取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呢,这可真是望文生义。直到来到治疗室开始备皮了,我才明白原来就是剃毛啊,术语叫:腹部会阴备皮,同时进行会阴冲洗和阴道灌洗。
之后是抽血,做交叉配血;再之后是做皮试;皮试20分钟之后,是给我体内输入一种名为安灭菌的消炎药,同样是为了明天的手术作准备。
输液的时候,一起走进病房的有好几个护士,穿粉红色护士服的是实习护士。一个戴眼镜的“粉红色”小姑娘熟练地拿起输液针,走到22床,22床连忙躲开,“我不让实习护士扎,小张,你来给我扎。”
小姑娘干在那,左右为难,还有些委屈。
“她是最好的实习护士,没问题的。”小张解围说。
“那也不行,别拿我做试验。”22床很坚决。
“那你先给我输吧,我血管粗,好扎。”我解了小姑娘的围,小姑娘充满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小张虽然年纪不大,却以老护士的口吻对我说:“您放心吧,我们都盯着呢。”
我笑笑,没说话。做试验就做试验吧,至少说明我还有利用价值,我倒不以为意。
输液一结束,护士小张就开始向我宣教手术须知,宣教的内容包括:为什么要备皮?为什么要导尿?为什么术前要做肠道准备?为什么要做阴道准备?术后要准备什么物品?术后为什么要系腹带?为什么要积极翻身?为什么要坚持热水泡脚?口腔又该怎么护理等等。
这些宣教的密集程度让我感到窒息,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战斗,不能随便就缺氧!
“有什么食物或者药物的过敏史吗?”小张又问我。
我回答:“没有。”
“这是两盒恒康正清,分别于今天的17点30分和19点用1000ML开水冲服,并且自己要观察大便的性状和次数。”
我接过两盒药,冲小张使劲儿点头,那感觉是战前的准备让我异常充实,我不用担心我所关闭掉的那些心思会一不小心跑出来。
护士小张离开病房了,我终于能在我的床上坐下。这时候我才发现,同病房的22床和23床竟然是用充满了羡慕的眼神在看着我。
我想起来,22床和23床都因为病情严重而无法实施手术。于是,我因为能够接受如此重大的手术而成为病房里被人羡慕的对象。
我向她们笑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她们也笑笑,想说什么也终于没有说出口。
我们就分别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床上,我梳理着自己染成棕褐色的长头发,头发上有好闻的香波的味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眷恋头发的湿润和清香,我似乎隐隐感觉到不久后我这一头好看的棕褐色长发会一根一根掉干净!
有饭菜的香味儿一阵一阵地裹着初夏的风飘过来,一点点冲淡了头发的清香。又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22床和23床就无声地起床准备去门口打自己的饭菜。
她们都看看我说:“打饭去吧!”
我说:“你们去吧,我今天没定。”我们终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这时楼道里传来“嗵嗵嗵”的有力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在我的门口停下,陈卫东来到了我的床前。22床和23床不约而同地冲我笑笑离开了病房。
我们来到门口的小饭馆。医生让我术前不要吃荤食,我们点了一份疙瘩汤,陈卫东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菜。然后我大口大口地喝起汤来。
妹妹(2)
陈卫东没有动筷子,他用他右手那几个粗壮但是灵活的手指头轮番在餐桌上敲击,发出“嗒嗒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