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狗是第一次过热闹的年,他小时候家里穷,村里人也穷,大家过年从来都只是给到家里拜年的小孩几颗瓜子便算了。
被卖掉后跟着父亲四处行商,没有定处,自然就不过人群的年。
江子霖作为家主,陈三狗作为主母,一大早就洗漱好了等在正堂。
三太太病着,江维家被二姨奶奶抱过来给江家主父主母拜年,江子霖塞给陈三狗一个红包,示意他递给江维家。
江维家快一岁了,爬的好却不会走,说话也只能发出几个嗷嗷的音节,此刻两只小手一把紧抓住红包,竟然喊出:“娘!娘!”
陈三狗一愣,不知所措地望向江子霖,江子霖笑眯眯说:“这是维家喜欢你呢,要叫三弟妹听见了,保不准要跟你吃醋了。”
二姨奶奶也笑,说:“是啊,你是维家大伯娘,他喜欢你哩!”
陈三狗看看江维家,白白嫩嫩的脸上是两只黑亮的眼珠,头上戴着个虎头帽,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于是他也弯嘴笑起来。
郑有清、江维明、江惟嫣也相继来拜年。郑有清在江家这些日子,眉头里的愁苦散了许多,恭恭敬敬拜了年接了红包。龙凤胎刚出月包,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家伙吐着奶泡被塞了两个大红包。
除了小辈之外,和江子霖一辈但年纪还小的二姑奶奶江挽玉也得了个大红包。
她长得大了,却一句话也不说,接了红包就躲到四姨奶奶身后。
给小孩子们封了红包,就轮到河西县的各个酒楼商铺的东家来访。
江家虽然来河西县不久,但这大半年来做生意也算是打进了河西县的商圈,有生意往来的人家都赶着过年提着年礼来访,江家自然要给这些人家来带的小辈封红包作为回礼,或者改天上门提礼拜访。
这年一过,和县里的各家走了礼,江家算是真正在河西县立住脚了。
年过的热闹,从初一到十五,被访访人不停歇的。
在年收尾的前一天夜里,江子霖给陈三狗捏肩,说:“这些天辛苦你陪我接待这些客人,陪我拜访县里的大户了。”
陈三狗被捏的舒服,昏昏欲睡,迷瞪地说:“我想跟你一起,累我也高兴。”
这句话把江子霖说的浑身都酥了,他心猿意马往下瞟小妻子的衣襟,暗想这大半年长高了这么多,怎么这里却不长大的?
还没想出个名堂,手就被陈三狗按住了,他说:“别捏了,换我给你按按吧?”
江子霖赶紧打住脑子里的废物,说:“我不累。”
说完觉得太生硬,又补充唠家常:“昨天去吴东家家,过门槛的时候我看你也没比我矮多少了,是到我耳朵了吧?”
陈三狗一下子清醒了,他支支吾吾说:“是……是吗?我没注意……”
他想,自从停了那个药,我就突然开始长得很高,到江家时的裙子现在穿着不是袖子短了、肩膀窄了,就是裙摆短了、裙腰挤不进去了,会有女子长成我这样吗?
第22章釜底抽薪
江子霖伸手把陈三狗捋直,自己也躺直了在他旁边,应:“你看咱俩现在躺着,头是一条线的,我也就比你长了只脚。”
他又想了想,觉着自己的小妻子好像是有点高了,“我算是高的,足有八尺二寸,这样一比,你现在应当有七尺多快八尺了吧?”
陈三狗开始冒冷汗,他不擅长说假话,一辈子唯一一次撒谎就是卖身的时候说自己是个女孩,天晓得一个谎要用更多的谎来圆。
然而时间越长,他就越舍不得离开江家,舍不得离开江子霖,以往还想着要不要直接说出真相,现在满脑子就只有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江子霖又说:“寻常女子没有长这么高的,长到七尺已经算比较高的了,七尺快八尺……”
一番话说的陈三狗心口突突、喉咙发紧,想张嘴解释,却发不出声音。
江子霖话锋一转,说:“能人有异象,三丫你身高不同于常人,必然是有异于常人的才能,我何其有幸,能与你结成夫妻!”
又伸手摸摸陈三狗的手腕,伸脚碰碰陈三狗的脚腕,说:“你的里衣都短了,穿着可是不舒服了?外衣是不是也都穿不上了?明日吃罢饭让四姨奶奶陪你去挑几身衣服,若是没有看中的,便裁了喜欢的布匹花样,拿给店里的裁缝做。”
这样的贴心与细心,让陈三狗不紧张了,反而升起了愧疚,他为了自己能待在江家、待在江子霖身边,却以欺骗、伤害爱他的人的方式留下,这样真的对吗?
一直没得到陈三狗的回应,江子霖委屈地用脑袋蹭蹭陈三狗颈窝,另说:“明日过了元宵节,我打算去访一访汾城商会的张财主,咱们要在河西县更进一步,很多事情要通过商会才更方便……”
陈三狗渐渐放松下来,说:“年节给张财主递了几次帖子,都推脱说有事,可想好怎么才能见着面了?”
江子霖说:“三顾茅庐,哪有事事都一做就成的,我们契而不舍,铁棒也能磨成针……”
就这样,两人说着说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过了元宵,江子霖给张家递的帖子还是被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