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许久,韶槿已是在尚谦怀中沉沉睡去。尚谦则是长吁了一口气,觉得这一个月来从未这般畅快过,便也倒头就睡。二人直从下午睡到日头已西,睡过了饭点,到了朗月当空时,才都慢慢苏醒。
但韶槿醒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枕头砸向尚谦,咬牙切齿道:“坏蛋,坏蛋,居然拐卖我。”
“娘子,娘子,别动气,对胎儿不好。”
韶槿眼眶里都快溢出泪花了,嘟囔道:“你也知道对宝宝不好。你这个大骗子,你还说就只抱抱就好呢。”
“娘子你也没……明确阻止嘛……”尚谦低声道,但后边的话他也不敢再说,因为他细细回想,好像又听到那么一句细若蚊蚋的阻止。只得低头承认错误,“唔,都是我的错,娘子。你莫气了。但都一个月了,我……也很难受的……你懂得的嘛。而且,这个只要动作轻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韶槿见他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状,便扭过头,道:“那也得忍过头三个月,你去书房睡。这几个月我们别睡一张床了,免得你又很难受……”
尚谦没想到,他被“大赦”过后,便又被判了“无期徒刑”,心里嗷的一声惨叫,不过看韶槿那倔强的后脑勺,估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只得在旁碎碎念叨:“娘子,没有我,这个床会很空的哦。”
“我可以放很多别的东西。”
“没有我,你会冷的。”
“这是大夏天。”
“没有我,晚上临睡前也没人陪你说话,哄你入睡……”
“我现在每天困得不行,一躺下便睡着了……”
“娘子……”
“不行……”
这一夜,尚三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一床薄被子去了书房。
但这却让那些从四奶奶房里来的小丫鬟们翻了天,个个都兴高采烈,一心想要伺候上尚三爷。于是这院子里便难得的热闹,不是这个在三爷路过时故意跌了一跤,便是那个走着走着撞到了三爷的怀里。
尚谦顿时觉得头大如斗,连原本的读书时间,也总是有人抢着来捧茶。一次两次,第三次,尚谦终是忍不住了,便唤新买来的两个书童一个叫石儿,一个叫锁儿的来把门,闲杂人等不论是端茶倒水统统不让进,只留一个丫鬟绿晴来做这些事儿,由绿雪负责通报韶槿那边的情况。至于其他的丫鬟便都被派到院子里做些杂活。
可这些丫鬟个个可都是当初四奶奶燕氏精挑细选的,又有哪个是吃素的,自然私下里这话里话外便夹枪带棒地说绿雪和绿晴。绿雪是个脾性直爽的,气性也大,偶尔听到还和她们吵一吵。而绿晴年岁本就小些,却是将那些话打落了牙往肚里吞。
这日尚谦正奋笔疾书,绿晴在一旁磨着墨,见三爷总是温言软语的,而那些丫鬟却将她说得那般不堪,想着想着,便不禁掉下一大滴泪来,那泪落在砚台上,便稀释了墨,绿晴忙擦去眼泪,再磨。却已被尚谦见到,尚谦见绿晴两眼红肿,犹如三月被春雨浸润过的梨花,我见犹怜,早已不是当初初见她时那一副黄毛丫头的长相了,而出落成一个相貌极佳的少女。绿晴能识文断字,跟先生读书的丫鬟里数她学得好,学得勤奋,因此气质里也带着诗书韵味,若不说,别人定以为是哪个官家的小姐,而不是一个丫鬟了。
尚谦想到这,便不禁叹了口气,只觉各人命运不同,若是出身在好人家,凭绿晴这样的好样貌好气质定是个当家主母的料。他只当她是想家了才落泪,便道:“你可是想家了?想你娘了?便回去看看。”
“三爷,您可莫赶我走,离了这,绿晴便无家可归了。”绿晴的眼泪这下便落得更急。
“傻孩子,我只是让你回家看看,又没说赶你走。听槿娘说你也是大名府人士,好赖都在大名府,再远也远不到哪去,若你自己往回走有困难,我便让人派辆马车送你回去便是。你住个一两天,再回来便好。”
绿晴又摇了摇头,道:“三爷,绿晴签的是死契,这般不合规矩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秀秀出嫁了以后,便是你一直跟在三奶奶身边,你的细心妥帖三奶奶同我说过很多次,如今她是顾不上,让你回去走走,她定会同意的。”尚谦见她至多也不过十四五岁,却已远离家人,独自一人出来侍奉,难得的是从未听过这孩子有过半句怨言,一直是韶槿身边最默默的一个。但李先生也曾经说过,属绿晴悟性最高,又肯用功,极是难得,尚谦不免又多了些爱才之心,便像老师喜欢出色的学生一般。
可他的这份关爱却让绿晴有些会错了意,听尚谦让她回家看娘,她便想三爷是否要改变她的身份了,但她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便嗫喏道:“三爷,这……这……开了先例,是不是有些不好,以后府里的人便个个都吵着要回家,让三爷和三奶奶难做。”
尚谦便停下笔,朝绿晴一笑道:“难得你这般识大体。无妨,我会同人说派你替我出去买上等宣纸的,这样,你早晨去,到傍晚归来便可。我叫那谨慎的,送你回去。”
绿晴见暮光映在尚谦的脸上,极是俊美,便红着脸低下了头。她原本便未见过什么男子,待进了徐府又进了尚府,见过的男子里自数尚谦最是俊美,且他又不如传闻中那般霸道,而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她以前一是年龄尚小不太懂人事,二是尚谦和韶槿感情很好,绿晴也不太敢想。
可这回,她在院子里也听过那些丫鬟私下里商议,说三奶奶怀有身孕,三爷一个男子,如何耐得住寂寞,总会需要人伺候,当时她虽听得脸红到了耳根,但却有一颗种子渐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而如今,三爷又待她这般温柔款款,只一笑,便让绿晴这个懵懂少女的心萌动了起来。
但饶是绿晴再面红耳赤,眼含春水,尚谦却已是看不到了,他说完那话,便继续埋头写文,心思便转到如何将这文的起承转合写好上了
但过了几日,尚谦果是让人送绿晴出府回家,听说她家中长辈只有一个寡母,便又送她一些布料,让她回去给母亲做些衣裳。绿晴紧紧抱着那两叠布料,心情也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上上下下。
回了家,见母亲何氏正和弟弟做着手工,见她来了,都是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见眼前这个高了也胖了的果是自家女儿,这才一家人搂在一块哭哭笑笑。
绿晴见弟弟也在做手工,便惊道:“娘,阿弟怎的不去上学堂,也在这扎纸花。”
何氏那张蜡黄的脸上便又添了分哀色,道:“都怪娘不好,又生了一场病,之前你卖身契的钱便都拿去请了大夫。我这般贱命,却为何还要留下来,拖累你们。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他一哭,绿晴的弟弟便也跟着哭喊:“娘你别死,不去学堂也没关系,我跟着娘扎纸花,总有一天会帮娘治好病。”
绿晴的眼泪也跟着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而回来时,绿晴手上空了,觉得自己心也空了,姚金娘当初如何还历历在目,三奶奶待她恩重如山她也不是不知,采梅采兰两个姐姐和她说过的话她也记得,但她仍是下了那个决心……
正文 少女怀春
() 绿晴偷偷从后门溜回尚府,谁知吴老太君房里的丫鬟采芝便如预先知道绿晴会从那回来一般,站在后门的门侧,道:“绿晴姑娘,老太君说,你一回来便先去老太君房里一趟。”
绿晴应是偷回家,生怕老太君怪罪,因此心里忐忑,便偷眼瞧采芝,却见她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要怪责,便小声问道:“采芝姐姐,老太君找我,有何事?”
“这个呀,我可不知道了,老太君让我等你回来了便唤你过去呢。”采芝漫不经心地说道,但又细细打量起绿晴,见她腰若水葱,杏眼桃腮,但眉眼之间又有一股知书达礼的气质,和老太君当年房里的第一得意人儿采兰有些相似,却又比采兰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