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们路经广阔强盛的秦国,正下车遛马走在官道上,路面却突然开始震颤,前方传来由远及近的轰鸣,两人急忙闪避,不消半刻,一队身着甲胄的军士策马而过,队列严整,气势如虹。
那一瞬间,站在远处观望的他们眼神交接,同时出现难以掩去的忧色。
这样的国,这样的军队……
然他们再走下去,出了秦国,迎面而来的,却是大批难民,衣衫褴褛,面色蜡黄,部分人已在颠沛流离中染病。
颜路因懂医术,所以两人便与那些难民同行了一段,心怀天下的少年不可能看不出这预示着什么。
国之将亡,民不聊生。
回到小圣贤庄的日子,也不再如从前安逸了。
战火很快由星星之火变作燎原大火。寥寥数年,诸国渐为秦土,乱及天下,桑海城自也不在例外,秦军铁骑从倒塌的城门上踏过那日,这个海滨小城的人们还是按着平日里的作息,只是心中惶惶,隐有不安。
蓦地一声巨响震破苍穹,烧声、杀声四起,孩子的哭闹和妇女的喊声凄厉,安谧的小城瞬间染上一层象征死亡的色彩。不过三天,终于在留下一地残垣伤民后,一队兵马领着掠来的财物女人扬长而去。
小圣贤庄因已入秦庭的李斯尚算顾念旧情,经多方斡旋下得以幸免,浩劫过后,儒家弟子陆续开始救助城内居民,重建桑海。
又过几月,由秦传信韩非暴毙狱中,同月,张良由韩国本家派人护送回至小圣贤庄。
几年不见,奶娃娃变成了少年,风度翩翩,礼数周到,而眉间些许不羁,还带一丝疏离,已然有人杰之范。
归来后的张良与江木的关系渐不如以前那般亲睦了,相较之下,倒是颜路与张良的关系还如以前一般,甚至更胜以往。
某一日,颜路外出,当晚由江木张良检查诸弟子功课,众将散去时,张良脸色倏变,到最后一个弟子消失在视线中,一声“师兄”终于唤了出来,无措、无奈、担忧。
江木怔住,随后了然,正要开口,被一声嘶哑的叫喊打断。
“荀夫子的院里着火了!!!”
两人闻言,相顾皆惊。
因前两日,秦庭派人来索韩非小圣贤庄内某件遗物,在其曾经住所久寻不见,只得作罢,但又说三日后将再次来寻。
算起来也就是明日。
而与荀夫子现在所住的院子相邻的,正是当初李斯韩非在儒家求学时所居的地方。
担忧成真。
两人闻讯而至,荀夫子毫发无损站在院外,眼中映着冲天火光。
当众人拥上准备救火时,却被老人一声喝止。
“荀师叔……您……”
“由他去吧。”
众人默然。
只见老人转身,鬓边一绺垂下的灰发在炎风里飘荡。
“明日告知秦来使者,说韩非故居已毁。”
“师叔……”
“我年事已高,自明日起开始闭关,小圣贤庄大小适宜交由子念处理。”
未等为首的江木开口,苍松般的背影已头也不回地去了。
“……弟子遵命。”
第二日,秦使来,江木据实相告,秦使无可奈何,返咸阳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