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檀混不进去,也听不懂苗语,崔云栖去了边上暂设的集市,她就乖乖地坐在藤椅上等,一脸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dangkanshu路过的苗女见她这模样呆得可爱,谨慎些的只捂着嘴朝她笑笑,胆大的就跑过来递给她一枝花,等她收了就笑眯眯地说几句苗语,甚至亲昵地和她贴一下额头。
来送花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做的打扮也都是短褂筒裙,李殊檀看见一张张秀丽的脸,听见叮叮当当的银饰,让女孩们身上一阵阵的花香熏得晕晕然,面前陡然塞过来一只巨大的花盏,最先想到的都不是这花从哪儿来,而是藤椅上早就堆满了花,压根没地方放。
她拍拍已经缠满花枝的扶手,又拍拍怀里已经堆满的花,无奈地看向捧着花盏的陌生郎君,示意实在是无处可放。
那郎君脸上又红了一层,用苗语说了句什么,直把花盏往前递。
李殊檀不好意思拒绝,但总觉得这花盏不能随便接,正僵持着,藤椅扶手上压过来一只手,有人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把她怀里的花枝放到一边。
递花盏的郎君一眼看到别在李殊檀衣襟上的银饰,愣了一瞬,收了花盏,讪讪地退下去了。
崔云栖看都不看他,把木碗递给李殊檀:“喏,你刚才想喝的米浆。”
木碗浅窄,米浆在里边只盛了八分满,李殊檀正渴着,接过喝了几口就见了底。她意犹未尽地舔舔沾到嘴角的甜浆,顺嘴道谢,视线还落在远处,刚巧是先前递花盏的那郎君身上。
“舍不得那花盏?”崔云栖收了木碗放在一边。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李殊檀低头拨拨缠在藤椅上的那些花,“之前也有娘子来送我花,我就接了,这些都是她们送的。那这些花……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不是。是见你漂亮,苗女直来直往,心里喜欢就送。至于刚才那个……”崔云栖顿了一下,并不挑明,他往边上看了一圈,伸手掐了根新鲜的草,“算了。”
“这是什么?”
“虎耳草。”
“我知道这是虎耳草,我还知道这东西到处都是。”李殊檀指指周边,“我是问你,你突然摘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替你拒了刚才送来的花盏,”崔云栖捏着泛红的草茎,捻转一圈,放到李殊檀膝上,“聊作补偿的意思。”
李殊檀看看膝上孤零零的一根草,何止是不能和刚才那郎君递来的花盏比,光是躺在苗女们送的花枝里,都显出无比的寒酸,并且这寒酸中还混着一丝凄凉,凄凉中又有一点嘲讽。
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出手精准,一拳锤到崔云栖胸口。
崔云栖捂住胸口,痛苦地呜咽两声,然后结束十分配合的表演,起身拍拍筒裤上沾到的花粉:“不玩了。过会儿是歌舞,苗寨里的舞粗陋,比不上长安教坊,就不伤殿下的眼睛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他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向着还坐在藤椅上的女孩伸手,“还请殿下赏脸?”
李殊檀轻哼一声,保持着十足骄矜的神色,手倒是很平易近人地伸出去,恰好搭在崔云栖掌心。
崔云栖轻轻一笑,顺势一拉。
原本堆积在李殊檀膝上的花枝扑簌簌地下落,掉在脚边,让她像是传奇里的脚下生花的花仙,而她唯一捏在手里的,正是刚才那根随手折来的虎耳草。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恋人:秀美、活泼、真诚、直来直往,会送各种的漂亮fafa,身上还香香的
虚假的恋人:崔云栖(。)
第56章星河
李殊檀第一次见这样矛盾的地方。
往前看是广阔的深潭,如镜的水面倒映出环潭的山峦,夜里的山是靛青色的,水也是靛青色的,仿佛天上坠落的颜彩化作山石,又化在水里。水面上浮着一层白雾,白雾里又有星星点点的荧光,四面无风,偶尔有一两声虫鸣,安静得像是天地初开,从未有人踏足。
往后看却是竹屋林立的苗寨,穿过刚才一路过来的竹路,这会儿正是踏歌最热闹的时候,年轻男女围着寨中提前布置的花坛对唱跳舞,周围的人应和着节拍击掌,暖黄的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照得女孩们面庞红润如同扶桑花。歌声、笑声、银饰起落的声音和在一起,分明隔得不算太远,传过来却只剩下极其细碎的声响,不仔细听就会忽略。
前方寂寥如仙境,后方又实实在在的是人间,李殊檀看看前边,又转身看看后边,一瞬间有点恍惚。
“听不清的。那些竹子栽得太密,中间有溪水,到这里又有山,想听清声音恐怕两只耳朵不够用。”崔云栖看出李殊檀的迷惘,贴心地解释,顺便往前走了几步,一脚踩进潭边停靠着的小舟里,借着星光和寨中透过来的灯光,上下检查木板,偶尔还在榫卯衔接的位置拍两下。
一圈检查完,他抬眼看边上傻站着的李殊檀,“过来,坐这里。”
“这能坐吗?”李殊檀嘴上怀疑,人倒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坐在崔云栖对面。身下木板和草席的触感坚实粗糙,让她安了三分心,“这又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