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崇对宫里的情况十分了解,闻言就猜到了是宫里那位人老心不老,他由心底里佩服此人胆大包天,又是看爱情话本子又是要美男,也不怕哪天闹出什么丑闻来。至于相亲宴,管他南修仪想做什么,最好破坏力更大一点,反正这本就是他的权宜之计。如此想着,谢屿崇却忽然觉得有一双过分明亮热切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他定睛一看,只见姜倚宁跟条见到了骨头的狗狗似的,正眼巴巴地等着他解答。他没好气地用食指点着她的额头,将她顶开:“还没嫁人呢,就这般厚脸皮,小心被你娘知道,要赏你几本女四书。”
姜倚宁:……翌日,谢屿崇找了个理由光明正大离开京城。但出城后不久,他又偷偷回京,去藏匿去年九月司管长枪批的兖洲城铜川兵造局已裁撤的与铸造长枪相关的工匠那儿。之前南修仪动作颇多,为了安全起见,他频频派人给工匠换地方,自己也推到现在才来见。寻常百姓装扮的暗卫将谢屿崇引进内室,道:“那工匠就在里面,但情况不太乐观。”
窗明几净的屋子里,工匠坐在轮椅上,许是他很久没有见过生人,被推出来后看到谢屿崇,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他嘴里奋力发出沙哑的“啊啊”声,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身子抵着轮椅拼命向后退,双臂无力地垂在轮椅两侧,双脚亦呈现出诡异的姿势。“送回去。”
谢屿崇不忍惊扰他,转身退了出去。走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他沉声问:“怎么回事?”
“当初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毒哑了,手筋脚筋亦被挑断,无法言语无法写字,若不是被属下等人救下,他恐怕早就死了。”
暗卫的话令谢屿崇心里沉甸甸的,一来是同情这个工匠,二来则是从背后之人的狠绝手段中看出对方是咬死了他们谢家。“照顾好他。”
留下这一句话后,谢屿崇就去死去的管账主事所在地查看尸体。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即使尸体被放于义庄最阴凉之处,也不免变了形。他忍着恶臭和恐怖的尸体,仔仔细细查验一遍,最终确定死者并非传统死法,打结的绳索用的是军中改编的手法,凶手大约是想摆脱嫌疑但反而暴露痕迹。有的东西刻在了骨子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掉的。再无线索之后,谢屿崇为避免引起怀疑,马不停蹄赶往原定的目的地,此行无惊无险,可返回途中却遭遇伏击又受了伤,在飞鸾护送下回到京城上报了朝廷。朝廷对此格外重视,专门派人调查。这日午后,滚烫的风吹进屋子里,很快就被屋中繁多的冰块给降了温,吹到姜雪茶身上时已是凉丝丝的。但她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好一些。轻而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躺在美人榻上的姜雪茶猛地睁开眼,拿下挡在脸上的团扇坐了起来,芷颂的一只脚才踏入屋内,就听到她问:“姜觅安那儿有什么动静?”
近来的很多事都偏离了原书的设定,令她越发不安起来。芷颂匆匆入内,福身后道:“回小姐,听说大小姐他们已经搬去了白家在盛安街上的一处铺子里。”
“搬家!”
在原书中,徐世宁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若不是被叔父一家耽误,他不至于到二十几岁才考中状元。不过即使如此,他一入仕,就因对时政有极为透彻且独到的见解,而被靖康帝欣赏,从此能长伴君侧,官路亨通。若他能摆脱叔父一家,只怕会如同原书中所写的一样,能一步登天。他是姜觅安的丈夫,若真能如此,无异于是给姜倚宁这个反派增加助益,于她则是大大的不利。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姜雪茶几乎要把手中的扇柄给捏折了,思来想去后,连忙让丫鬟备好冰镇乌梅汁,再次去叨扰姜太夫人。她好歹是个主角,理应做更大的事,而不是被束于后宅争斗中,更不应手染鲜血。不过别人对白氏几人下杀手就与她无关了,如果有办法叫白氏主动请休就更完美了。自从撞到姜太夫人几日来朝春院欺负白氏后,姜倚宁为了防止再发生类似的事,大大减少外出的次数。但奇怪的是,她们仨竟突然安静下来。以她对她们的了解,越是平静,日后就越不太平。正在此时,良鸠送来了姜觅安的信,姜觅安于信中说徐世宁打算以写话本养家,而她一来不忍将此重任都压在他身上,二来她不再想过穷得四处讨钱的日子,所以急于要做些生意,但她一时半会儿不知该从何处入手,所以来求教。姜倚宁险些晕过去,如今姜太夫人正愁抓不到不到她们的错处,姐姐这不是上赶子送话柄吗?一封信写好,姜倚宁派良鸠立刻送过去,一时恨起自己没有分身之术,护得了母亲来,却护不住姐姐。白家在被牵涉进军械走私案之前,生意蒸蒸日上,对待手底下的人自然也极为优厚,别的不说,只说铺子后的院子都请了专人来设计。徐世宁坐在二进院的正房西侧间中,书案临窗而设,推开窗户,入目的就是扶疏的花木、潺潺的流水和巉岏的假山,此景不大,却令人有误入深林之感,每每疲累之时抬头望之,便能荡涤身心,将疲惫之感驱散殆尽。“别说是你了,我瞧瑾儿也格外喜欢这景。”
姜觅安抱着孩子,他那双葡萄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嘴巴张得极大,露出粉嫩嫩的牙床。“等我有钱了,我便厚颜央外祖父将此处卖给我们。”
徐世宁放下笔,在一旁的铜盆中洗去手上的墨痕,擦拭干净后抱起孩子,“搬来此处之后,我便觉神清气爽,刚才又有了些想法,打算再写个话本子。本以为还要写上两日多,没想到方才竟下笔如有神,只这会儿功夫,我就写了足足半本!”
“看来这儿确实于我们而言,是个再好不过的福地!”
姜觅安一声感叹,倒出了徐世宁的心声。其实他们俩都清楚,不过是因为不再寄人篱下,也不用被韦氏等人骚扰,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畅然。两人相拥着,享受这份静谧与祥和。砰砰砰!震天响的敲门声突然打断了这片刻的美好,没来由的,两人脑海中皆浮现出韦氏那张阴魂不散的脸,顿时心都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