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归会来。”
即使是冬日里的长安城也同样热闹非凡。人潮涌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或许是小公主的远归,武韹祺的心情显得特别好。一大早,便穿着件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短衫偷偷溜出门去。从面摊上吃了碗腊肉面,然后顺着长而悠远的青石大街随便溜哒。异域商人带来的货品确是琳琅满目,格外吸引人。哪怕仅是一个小小的盒子也万分细致。蓄着浓密胡须的胡甲商人们不断吆喝着,希望能引得众人的关注。武韹祺只是走着,脚步不快也不慢,眼光还会不是撇了撇街道两旁的摊子。
像他这么一个满脸灰尘,衣着朴素,看起来出身不是很好的少年本该就是这副样子。有时他甚至还会跑到拥挤的人群中,对着看起来财大气粗的金主们下手。不出半个时辰,他空荡荡的袖筒里已多了四五个荷包,七八只玉佩。拈着手上这些金货,武韹祺平静的脸上也不仅露出一丝笑容,何苦当什么捞神子的小王爷,还是干这种白手起家的买卖比较自在。
有时候银子来的容易,花的也容易。等武韹祺从发财赌坊出来的时候,又变得两袖清风,身无分文了。然而,他却十分开心。吃喝嫖赌,坑矇拐骗偷,少一样就不是他武韹祺了。不过有时候太沉迷某样东西时,反而会达到相反的效果。比如喝酒,偶尔喝一点无伤大雅,喝多了反而对身体有害;再比如赌博,小赌可安神,一旦赌上瘾,就会赔得倾家荡产,最终伦为街头乞丐饿死路边。而武韹祺就是栽在他的拿手好戏偷上了。暗暗责怪自己,谁不好偷,偏偏偷到那该死的捕快身上,更要命的是这家伙居然是当年在杭州城如意赌坊跟自己作对的那个姓余的小子。难怪人常说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看样子还真是这么回事。
才想着突听牢笼外一阵吵杀声,随着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颤抖的声音自门外传入武韹祺耳中,“快,快开门!你们这群饭桶还不快点!”又是一阵铁锁与钥匙的碰撞声入耳。武韹祺抬起头扫了一眼门外那般正在忙活的官差,淡淡道了句:“张大人您好大的官威呀!”
话音未落,牢门外的人立时拜倒一片。穿着七品官服的府尹,怕得连唇上的两撇胡子都抖了起来。“下……下官……官,参……参见小……小王爷,愿小王爷……”
“不必客气了,张大人。”打断他语不成声的话,武韹祺淡淡一笑,“您这个府尹做得还真是清闲得很呢!没事还来探探拘压的囚犯,'奇书网…整。理…提=。供'关心一下牢狱生活,不失为‘父母官’呀!”他脸上虽挂着淡若三月桃花的笑容,一对精亮的眸子却没有半分笑意。那份冰寒甚至未加半分掩饰,清清楚楚地摆在上面。只可惜,跪倒一地的众人没有一个够胆抬起头去看。也许,这便是他们的聪明之处吧。
姓张的官员更是叩头如捣蒜,正可谓一报还一报,平日里欺压平民百姓的他算是尝到其中滋味了。
武韹祺也不着他起身,仍坐在牢内干草上,一边无聊地用手指挠着草叶,一边打趣说:“本王自觉此处舒爽无比,原想着人与你通报一声,再将刑期延长些许,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
这府尹正琢磨如何令这位女帝最疼爱的侄孙高兴好免除些不敬之罪,谁想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瞬时间立时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险些昏倒在地。他强打着微笑道:“小王爷可真会开玩笑,您可是天之骄子金叶玉叶。别说这处,就是丝绢玉珀都怕伤了您的身子。若真是有所闪失圣上怪罪下来,下官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您大人有大量,下官手下几个不长眼的奴才若是有所得罪,请您莫放在心上,原谅他们吧。”整个府牢立时求饶声不绝于耳。
“起来吧,本王虽不知你究竟有何事要本王谅解,但看你如此诚心,凡事也就作罢。”
“多谢王爷。”众人连忙谢恩。张辅明一边起身,一边眯着三角眼道:“王爷大恩,下官没齿难忘,日后还请王爷多多提拔。”
“好说。”冷冷一笑,武韹祺心道:张辅明呀张辅明,你可真会做官啊。有人说你是靠着五郎六郎的关系才爬上来的,看来不只如此啊。
张辅明立时心中大喜,两撇小胡子翘得更高了。“是,是。王爷您请,下官已备好上等酒席一桌,为您洗尘接封。”
眼珠一转,武韹祺故作无知道:“怎么?莫非此处的牢饭都是张大人您亲备的?”
张辅明瞬时变得不成人色,吱唔许久不知如何作答。
武韹祺将脸一沉,冷然喝道:“张辅明你好大的胆子。平日里你那些个瞒上欺下的丑事也就算了。谁料得到你竟敢当着本王的面做出此等营私舞弊,说究竟该当何罪。”
“下……下……下……”武韹祺此话本是吓他一吓,未想到张辅明居然一下子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到是他手下一人比较机警,上前一步代为答道:“禀王爷,府尹大人纵有斗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此等有覆皇恩之事。”
“是……是啊……”好不容易平复心神的张辅明连忙顺竿而下,“还……还望王爷明见。”
“哦?”武韹祺冷然道:“这么说是本王错怪于你罗?你到是如何解释私放犯人出监一事呢?”
倒吸一口凉气,张辅明心中暗道:朝中人竭言这位殊琉王是华服草包中看不中用,不想竟是如此厉害的一位,到也难怪武后如此看重于他。武氏一族多此一人,想回复大唐江山怕是又多了几分危险。正当他琢磨着要如何做答时,方才的那个捕快凑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张辅明立时如获大摄,随即答道:“启禀王爷,刑部第三十七章第十七节五十六例曰:盗者无脏,有认证者,人诉判七日牢狱;无诉,半日放,不知您可知晓?”
点点头武韹祺表示认同,尽管他看似终日玩乐、不理政事,可这些历法却比谁都清楚。张辅明接着道:“下官那个不成材的手下已决意不再追究此事,王爷可放心离去。”
武韹祺静静地看着他,一只蜘蛛自墙脚上的蛛网滑下。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它,却没有得手。过了很久才向张辅明问道:“他人呢?”
“这……”张辅明当然知道他指的人是谁,连忙向手下吩咐道:“快,快去把余护卫找来。”
“可是,”方才见着他的一名捕衙为难道:“余大哥方才被左卫参军曹大人请进宫去了。”
“进宫?曹参军?”暗暗念着,武韹祺整理着混乱的思絮。一个顺天府的府衙有何德何能可以进宫呢?而左卫参军这样的官员又有什么理由来见一个比平民大不了多少的人?看样子,余婧凮这个人到是当真不简单呢。思及此,兴趣反而更高。看着张辅明那张如死灰般的脸,淡淡笑着,道出一句令张辅明哭都哭不出来的话:“既然苦主不在,我到是要在些多住上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