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五爷沉浸于未来美好生活的畅想中,嘴角渐渐上扬。
麦芽儿瞧自己五叔这个表情,猜他指不定是在想什么美事呢,也不打扰。麦四郎依旧缩在一旁装鹌鹑,努力降低存在感。
卧房内的气氛渐渐安静下来,这时,一声嘤咛响起,床上美人动了动,慵懒娇娇,哑着嗓子,唤一声“五郎?”
麦芽儿一个激灵:【这就是美人睡醒的声音啊?】
麦四闻言,“歘”一声,脸又红了,往远处躲了躲,低垂着头。
麦芽儿:【嗛~出息。】
“月儿,你醒了?”麦英信三步并作两步,撩开床幔,上前扶起娇儿,一把抱在怀中。
麦芽儿趁机按上胡子。
“五郎,你回来了。嗯?我,我怎么睡着了?我记得方才……啊!!”明月恍惚了一下,想起刚头情景,尖叫一声,低下头瞧自己身上的衣衫。
“无事,无事……你不要怕,刚头是我家的两位侄儿,怕我不出来,才胡乱出了主意,月儿你莫要担心……
你们俩,还不快来给你小五叔母赔罪!”麦英信腾出一只手朝俩半大孩子招了招。
“小侄无礼,请小五叔母恕罪~”麦氏兄妹二人排排站,给明月行了一个很正式的晚辈见面礼。
“你们,你们愿意接纳我?不嫌弃我?”明月愣愣地瞧着眼前两个跟自己年岁相当的晚辈,顿觉前二十来年的人生观都遭到了颠覆。
……
明月姑娘起初不愿入武安侯府,主要是怕麦英信家里人不同意,到最后,因她一个小小青楼女子搅得麦府失和,家宅不宁,反倒磋磨了她与麦五郎的情分。
明月不是初入风尘的小姑娘了,今年她也是桃李年华(二十岁)。她在明月阁摸爬滚打五年,见过太多姐妹因爱失了神智。
她身为八大胡同的花魁,身份虽不堪,也有自己的傲气——明月一人,最不愿看见的,便是入了侯府后,成日里被心爱人的亲人们指着鼻子骂狐媚子。女人,总是想能掌控自己的人生的,用现代的话就是要爱要自由。
可笑,可叹;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麦无垢与明月这对痴男怨女作怪了一个月,二人的“你追我逃”不过是他们自己的主观臆测;明月以自己经验之谈,觉得麦家家大势大肯定不会容许一个青楼女子入门;而麦英信则是觉得明月不够相信自己,不够爱。故而,迟迟不答应嫁给他。
事实是,世上哪那么多的棒打鸳鸯?不过是两个陷入爱情的男女,自己臆想出的虐恋情深罢了。何况,麦府有麦英仁这个顶梁柱,并不需要麦英信支撑门庭;家里又宠着他,纳个妾而已,孩子开心就行了。
当然,前提是,这人需是麦府的孩子。(#^。^#)
……
六月初那夜,麦芽儿与麦玄景好好地,仔细地,观察过明月一番。
特别是麦芽儿,以她两世的经验看人,发现明月居然是这花楼里难得的明白人:她晓得自己身份不可为正妻,也真心爱麦五郎,不焦不闹不燥,甘愿为妾;同时,也清楚明白地讲清了自己的赎身银子,以及麦英信需提前允她一张放妻书。
若将来二人感情不顺,相看两厌,她便自请离去,绝不痴缠;但是,入府前后的傍身银子她都要带走,主家不得没收。
麦芽儿眼瞅着她一桩桩一件件将自己未来事安排得妥妥妥妥,成与不成全看麦英信和麦府的意思。不成也罢了,人不强求,她还留在她的明月阁,逍遥自在。
“五郎,这事若不成,我人还在这儿,你心里有我,便来;若看厌了我,烦了我,咱们就好聚好散,再见面依然月朗风清。”明月说罢,对心上人莞尔一笑,端的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麦芽儿瞧明月小小女子,丝毫不见一开始的柔弱,谈起钱财来好不露怯,眼神中对未来的规划甚至超越了对五叔的痴恋。那气势,反倒有些她前一世里,那些女强人与竞争对手对桌谈判的气场……
麦小九见之,不禁“啧啧啧”感叹:【明月其人,简直是人间清醒。】
【得!成不成全看自己五叔了!】麦芽儿算是看出来了,她笑着摇摇头:【明月啊,这是在赌,赌咱们五叔心中她的分量。
有得女人心很小,只能装得下自己一个人;但这样的女人,野心也很大,她要一个男人全部的心……】
之后的日子,都是顺水推舟,一切水到渠成:麦英信在时下纳妾能承受的最大隆重程度内,迎了明月阁头牌姑娘,八大胡同的花魁娘子,明月入府。
武安侯府花了大价钱下聘,虽不是正妻,可也是四人抬大轿从侧门抬进来的。
嗯~值得一说的是,婚礼当日明大家身为娘家送亲之人也到场了。她不出世多年,为了心爱的弟子,竟当庭舞了一曲,之后,又弹奏一首《凤求凰》。
麦芽儿自那天听后,直觉得仙乐飘飘,绕梁不散,三日不知肉味。再观之那日同赏鉴的宾客,也是如沐春风,不知今夕何年。
世人皆轻贱戏子、妓子,须不知下九流中,能出真正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