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这是麦家给的你的赎身银子。你收起来,当做为娘给你的私房嫁妆。这些暗地里的,并未入嫁妆单子,你且留着傍身。”明大家将一叠厚厚的银票,拿绸缎包裹好,硬塞给明月。
明大家性喜孤高,虽入风尘也不变本心。她在风月界也是朵奇葩:惯来不爱这迎来送往的差事,只一心向艺。
她在纳妾礼上独舞奏琴之后,与身旁人说了句,“我去看看明月”,便杳然走了。
一个人在一个行当能做到第一,总会得到世人的仰望和尊敬,如鲁班,如葛洪,如黄道婆……时下的大魏,明大家乃天下舞艺、声乐第一人。她跳的舞自有她的拥趸,其名望与现代的国宝级演员有异曲同工之妙。
明大家出身寒门,自幼沦落风尘,茕茕孑立,却从不自怨自艾;自小目标坚定,数十年寒暑不堕,立志要做大魏朝歌舞第一大家……她也确实做到了。因而,大魏朝好歌舞的人,就没有不服气明大家的。
她是大角儿,就该有大派。是以,她兀自走了,场上宾客也不觉怠慢,反是因着明大家的光临,得能观仙舞,闻仙乐,恍然觉得三生有幸。
……
“娘,我的银子够了,这些您留着做养老钱。”明月捏着干娘的手,泪光涟涟。干娘与她,亦师亦母,人有时候不是亲人,感情却胜过亲人。
“娘的银子够了,这辈子,我志在歌舞,再一个就是你……娘看了,麦家是个好去处,麦无垢也不是薄情之人,如今你也有了好归宿。娘这一辈子啊,值了。”
说完,明大家执意将明月的赎身银子都塞到她怀里,与干女儿做了私房,并重复地嘱咐她“银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明大家细细复细细:“虽说,金银阿堵物,但人在世上行走就免不了真金白银打点。终归是个俗人罢了,你莫要清高,看不上这些铜臭。须知,钱可通神,关键时刻,这小小的铜子儿,能有大用处。”
“娘,儿记下了。”
母女俩含泪呜咽,讲了许多的体己话,直到喜娘来催,说“新郎官来了”,才依依作别。
只因母女二人,彼此心中都清楚,今日一别,此后恐再难相见;若有机会,也是寥寥。
新婚三日后,明月由麦英信领着,往明月阁拜别了养母,便跟着夫主,游山玩水过日子去了。他二人都是喜好风雅的性子,日日痴缠在一起,吟诗作对,吟风弄月。没几个月,明月姨娘便传来喜讯。
自此,年过三旬的麦家五爷,总算是有后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
日复一日,时间终得重合到了明光二十一年的七月。
期间,魏昊与麦芽儿通了几次书信。魏昊在最后一次信中,写道:“师父和我都很挂念眠眠”,“以及已然寻到神医云云。”
时间总不会因人的留恋而停留,它漠视世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它如一个永动机一般,头也不回的朝前走着。时间最公平。
当初,皇后娘娘筹办的春日宴上,麦芽儿怀着一种自己也无法左右的惆怅,留下一曲《莫问归期》。之后,便甩甩头,将之忘在了脑后。
谁能想到,沉静了几个月,这曲在异世界只稍稍流行了一小阵儿的某音网红歌曲,突然在大魏热烈流传开来。
起初,因着麦芽儿未留名,那些贵妇人只以为是哪个小门小户的破落女子写的,就随意一甩,扔到了犄角旮旯里。
接着,在机缘巧合之下,此曲谱被宫里一个识字的小宫女拾得。因曲中写透了情人间不得见的心酸,充满了哀怨情愁,她一时共情,哼唱了起来。
宫中无岁月,这些时新的闺怨诗词就特别适合离家宫女传唱。一来二去的,半月左右,几乎满宫的女人都能哼唱两句了。
宫里的东西都是古代百姓的风向标,不论衣食住行,钗环首饰、诗词歌赋……这首曲因曲风通俗,情感流露,很快地从宫里传出来。经过几个月的自然发酵,居然满京城流行起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人*肉”,《莫问归期》出自福安公主之手,悄默声的广而告之了。
自此,武安侯府嫡女麦眠桑,终于从种田农女的标签上解脱出来,暂时冠上了“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
虽然,她一直对人言,“这首曲子是本宫于孤本上摘抄,借借来的。”可总也没人信,还道她莫要谦虚。
主要是这首曲子,曲风通俗、文字易懂,属于下里巴人,老少皆宜;并不是时下一般的才女所擅长的一类。说是“农女”的福安公主写的,倒是合情合理。
贵女中自然有酸她的,“自己写就自己写呗,显摆什么?非要摆弄自己读书多还是怎的?有本事把那劳什子孤本拿出来,大家伙儿瞧瞧啊!”
孤本自然是男不出来的,这辈子都拿不出来的。到最后,麦芽儿听得人家夸她曲子写得好,也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过不了几日,麦芽儿出行,身后鬼鬼祟祟地跟着的人就更多了。不同于往常的杀气外露,多是一些炽热的,害羞的探究。
一番查探之后,家里侍卫禀告:“这些人只是京里的寻常纨绔,仰慕福安公主姿容才华,想寻些机会结交一番。”
麦芽儿听完很无语:【结交就结交,跟踪、尾随算什么?我这是在古代遇到“私生饭”了吗?】
不仅如此,迈入七月门槛的大魏朝京都,一个惊天阴谋悄然铺陈开来:
就突然有一日,不知为何,当年沈碧心所说,“麦眠桑是祸国妖女,亡国妖姬”之谣言,又从角落里传了出来。短短几日,街知巷闻,甚至一度盖过《莫问归期》的风头。
再后几日,谣言渐成蔓延趋势,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