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他这般说,便又欢喜起来了,道,“是这个话,往后这些人情往来的事,你也要多学着些,所谓处处留心皆学问。”
“老爷教训得是,侄儿记住了。”贾瓒谦逊地道。
真是难啊,他还得提前做好铺垫,若一会儿沈春堂果真不收,岂不是又打了贾政的脸?
马车在宛平县衙署的门前停下,沈春堂早已得荣国府的健仆先行投剌通报,已是在门口迎着了。
沈春堂原以为贾政安排一个管家陪着贾瓒一起前来已是不得了,没想到贾政还会亲自来,既然贾瓒能够得荣国府如此栽培,他这学生收得也不亏。
宛平县里王公勋贵满街走,四王八公十二侯中,就有十八家住在西城,等闲他这个六品的县令也巴结不上,可若是不得这些勋贵们的支持,他可能真的就要如前几任一样,要么挂印离去,要么被贬谪出京。
更何况,他眼前就有一道难关。
若有与荣国府搭上关系的机会,沈春堂当然不能放过。
拉着贾政的手,沈春堂笑容真切,道,“存周兄大驾光临,我这县衙蓬荜生辉啊!”
“明山兄好戏谑,你这县衙明镜高悬,光照百姓,何时都是明似日月啊!”
两人寒暄两句,贾政道,“我这侄儿求师心切,早早催着我过来,今日休沐,我才得了空。贾瓒,还不过来见礼!”
贾瓒上前来行礼,其身后,贾家仆人已经将六礼都拿着了,其中还有一副字画。
见如此郑重,沈春堂面上有光,笑着问贾瓒,“伤势可好些了?”
贾政这才朝贾瓒头上看去,他这几日都戴了帽子,遮住了绷带,倒是叫人忘了他差点因伤而丢了性命。
“好多了,多谢老师记挂。”
沈春堂将叔侄二人迎到了三堂院,院子里种了好些花草,此时正是九月里,桂花飘香,几树丹桂开得甚是热闹,橙红色的花一簇簇,悬挂在枝头,香气馥郁,不由得令人驻足。
贾瓒快走两步跟上,沈春堂与贾政也是放慢了脚步。
“唐白居易有诗云,‘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花开得好,香也好!”贾政道。
沈春堂笑着谦逊道,“这县衙中,也就这两树花还看得,也是存周兄来得正是时候。”
贾瓒听贾政吟诗,就开始提心吊胆,生怕沈春堂拿此来考校自己,对诗词,他可是狗屁不通呢。
好在,不知道沈春堂是不是知道贾政虽自诩读书人,实则是个绣花枕头,二人站着聊了两句,并未提作诗这份雅事,闻了几口香后,便往书房去了。
入内分宾主落座,贾瓒不敢坐,只侍立在贾政的身侧。
贾政从他手上将那副画接过来,递给沈春堂,“舍侄蒙明山兄看得起,肯收为学生,我也是感激不尽,今日束脩贽礼我也带来了,为的就是定下这师生名分。”
沈春堂接过了画,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忙道,“如此贵重,我如何收得?”
二人推拉了一阵,沈春堂将画放下,“令侄聪慧过人,行事机敏,识见不凡,将来必成大才。既是我治下之人,我又有惜才之心,也算是彼此成全,将来好为一段师生佳话。”
“那就有劳明山兄了!”
贾瓒当即郑重地行了拜师礼,沈春堂备了酒宴留贾政叔侄用饭。
席上,沈春堂道,“你若是将来只肯考个秀才,跟着我读书自是无碍,可若是将来要考举人,中进士,成一代大家,我肚子里这点学问,怕是不够你学。”
贾瓒心中忍不住腹诽,他考个秀才顶个屁用,难道只为了将来见到了县官不用跪吗?既是如此,怎地不早点说,偏偏等拜师了之后说这样的话,活像是个白嫖怪。
“学生不明白老师所言!我贾家虽以军功起家,祖上早年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闯下了这番家业。可老国公爷当年也是很愿意子孙从科举出仕,学生的祖父乃是秀才,学生的父亲是乾兴三十九年的举人。
学生虽不才,也想将来学业有成,以告慰祖上在天之灵。”
一番话,说得贾政也有几分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