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望向阮氏,阮氏微微抬起头,漆黑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良久,幽幽地一笑:“是,这件事老爷曾告诉过我。只没想到三妹会听信那些谣言,送了性命……”
原来……竟是如此。顾老爷的那间密室,是为了怀念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而建的。宝龄想起那屋子里的陈设,的确是一个女子的闺房,顾老爷在妻妾子女面前道出这样一段往事来,怕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话可以骗人,但自然的流露是无法骗人的,当说起那段往事,宝龄分明真切地感觉到,顾老爷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幽深、怀念的神情。所以,她相信顾老爷并没有说谎。
蒋氏的嘴一直未合上,仿佛未想到弄了半天,居然会牵扯出顾老爷的一段陈年情事来,不觉有些讪讪然,又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眼珠子一转便道:“原来是这样,好了好了,都清楚了、清楚了……”忽又想到什么,赶紧道,“老爷,那姓徐的您预备怎么处置?”
“我已派人去找。只是,此事关系到我顾家的声誉,我不想惊动官府,能否找到还是个未知数。总之,事情已水落石出,人也不在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累了,你们也散了吧。”说罢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宝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此刻唤了声:“爹!”
顾老爷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过脸:“你也回屋去吧。”
语气不咸不淡,叫宝龄一时有些错愕,但想到毕竟发生那样大的事,顾老爷总归伤感,心情郁结,于是应了声:“爹也要保重身子。”
顾老爷出了屋子,蒋氏仿佛才似有若无地舒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裳走过来:“没想到那徐谨之那么丧心病狂,宝龄啊,是二娘误会你了,你可别放在心上,二娘也是就事论事。”
宝龄转过身,淡淡一笑:“二娘为了这件事,怕也是睡不好觉吧?如今事情水落石出,还是去歇息一会吧。”
蒋氏一愣,微有些讪讪然,转身到门口,招呼了鸳鸯便走了。
宝龄见阮氏这才虚弱地站起来,走过去扶住她:“娘,我陪你回屋?”
阮氏摇摇头,拍拍宝龄的手背:“不用了,你没事娘也就放心了,都怪娘不好,要不是娘那日咳得厉害,翠镯那丫头也不会来喊你,你也不会蒙了这不白之冤。”
“没事。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宝龄撒娇般的嘟起嘴,“娘就放心吧,爹那么疼我,怎么会让我被人冤枉?”
阮氏凝视宝龄,半响轻轻笑了:“是啊,你爹不会的。”垂下眼角,“我有些倦了,你也回去睡一觉吧。”
宝龄点点头,瞧着翠镯扶着阮氏走出园子,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朝拂晓园走去。刚走出屋子,便被春日灼烈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花园里绿意葳蕤、春色盎然,那一夜犹如做了一场梦一般,仿佛不曾出现过。
只是,一个鲜活的人就这么不见了。一路上,有人议论,白氏的尸身停放在敛房中,顾老爷已选好了日子为白氏入殓,棺材是上好的楠木。宝龄记起初见白氏,白氏拉着她的手,笑容亲切,纵然都是做作,但当她就这么走了,宝龄还是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招娣跟上来,一脸的如释重负:“大小姐,现在好了,没事了!没想到那徐大夫看着挺老实的,居然会下那样的狠手……”
真的没事了吗?宝龄望着满园的春色,心里忽然不确定。一人从满园的娉婷中走过,犹如一朵洁白的云彩。
“大小姐,是四公子!”招娣道。
宝龄怔了怔,刚想转过身,想了想,却又迎上去。阮素臣像是知道她会走上来一般,只停留在原地,不动,也不上前。宝龄只好先开口道:“我没事了。”
阮素臣点点头,表情并没有波澜。
“听说你去过我爹的书房,与他谈了很久,你们谈些什么?”宝龄想了想问道。
“谈三姨奶奶的事。”阮素臣略微一愣便开口道,似乎并不打算隐瞒。
“哦?”宝龄挑了挑眉,“你知道些什么?”
阮素臣摇摇头:“我只知道,三姨奶奶虽是个女子,但身材高挑,一人若想以一根丝巾置她于死地,必须有一定的腕力,你与三姨奶奶并排站在一起,比她低了一个头,若真是你,那么,你必须踮起脚才能做到。人的重心都在两脚之间,若踮起脚……”
“若踮起脚,力量必定会不可避免的减少,使不出力来。”宝龄眼睛一亮道。
就譬如拔河,这是一项最普通不过的体育活动,宝龄小时候也经常参加,拔过河的人都知道,要想稳住力量,必须将身子往后倾斜,将重力牢牢地凝聚在腿上,让自己稳若磐石,在利用手腕的力量将绳子往后拉,否则,就算再有气力,只要重心失去一丝控制,便很有可能脚跟离地,以失败告终。她心中恍然,却随即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阮素臣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看她,但却能清楚的说出来,她与白氏之间身高的距离,仿佛一个人,无需在眼前,也无需做什么,她的身高,甚至她的一切,都了然于心一般。
宝龄微微怔忡地抬起头,阮素臣侧过脸一笑,眼中似有一丝波澜,却只是一闪而过,接着道:“我看过三姨奶奶脖颈上的勒痕,从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来看,重心朝上,而非朝下。一个人若是想勒死一个比自己高的人,用力必定会地朝下,也就是说,下手的人,比三姨奶奶高,甚至,高了许多。”
宝龄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