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连生。”招娣笑吟吟地道,“小姐,自从连生来了咱们园子,园子里的活儿都是他抢着干。”
“原来你在偷懒。”宝龄微微一笑道。
招娣一愣,见大小姐并无责怪之意,也跟着笑了:“大小姐吃过饭要去青云轩么?”
“等下再说。”宝龄想了想道,“我想先去看看爹。”
昨日一天宝龄来不及去看望顾老爷,心里有些担忧,顾老爷住在仁福堂,仁福堂又是白氏死的地方,难免会睹物思人、心中难过,宝龄想去看看他。
招娣点点头:“明日便是三姨奶奶大殓,老爷这几日好像都没去商会。”
宝龄点点头,随意地吃了几口饭,便朝仁福堂走去。一脚踏进仁福堂的园子,便看到祥福叔站在门口,祥福叔看了她一眼,有些迟疑:“大小姐可是找老爷?老爷不在,有事出去了。”
宝龄一怔,朝那间紧闭的屋子望去,忽地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才笑一笑:“那我只好等他回来再来探望他了。”
祥福叔垂首站在一边,待宝龄走出园子,才在心底长叹一声,匆匆推开那扇紧闭的门:“老爷,大小姐走了。”
屋里,一人坐在红木椅中,微微点头,却并未说话,宽大的椅子将人遮住,却正是顾老爷。
祥福叔忍了半响才开口:“老爷,那事已过去了,您何必……”
顾老爷摆摆手:“不用再说了,我虽压下了那件事,但心中到底有个结,祥福,宝龄从小任性胡为,我都可以不做计较,可如今……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祥福叔一愣,见顾老爷浓眉紧蹙,仿佛是怒极而生的怅然,到底不忍再多说什么,掩了门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顾老爷原本愤怒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寂静,站起来,缓缓打开那副巨大的山水画,凝视着那间纤尘不染的屋子,眼眸深处恍若温柔,又夹杂着一丝痛苦,低声道:“我这样做,你会明白的……”
仁福堂前的参天松柏后,宝龄直直地站着,心里忽然像是横亘了什么,堵得有些难受。
叁拾捌、假孕
正文 叁拾捌、假孕
刚才随意地一瞥,宝龄分明看见窗纸上有个人影。
若是顾老爷不在,如今恐怕没人敢在那间屋子里逗留,若那人影便是顾老爷,为何祥福叔又说他不在?祥福叔纵然在顾府好些年头,终究不过是个下人,绝不会横在主子中间说话,唯一的解释便是……顾老爷不愿意见她。是因为白氏的事么?但真相是从顾老爷口中说出来的,宝龄亦是受害者,仿佛没有任何理由叫顾老爷迁怒与她;若是其中另有隐情,又是什么?
或许,只是顾老爷这些日子心力交瘁,不想见任何人罢了。宝龄思绪百转,终是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一颗心才缓缓舒展开来,忽然想起宝婳,许久未见宝婳了,不知她好不好?
云烟小筑里,宝龄踏进屋子时,便看到宝婳坐在梳妆镜前,由着贾妈妈将她的小辫缓缓散开,绾做一个小髻。宝婳手中拿着一支白玉簪,许是擦了胭脂,镜子里,平素苍白的容颜变得瑰丽红润,咬着唇,目光流转,竟叫窗边的春花都失了颜色,她凝视着白玉簪,唇边似乎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慢慢抬起手来……
宝龄一时愣了神,过了片刻才出声唤道:“宝婳!”
镜中的容颜顿时流露出一丝错愕,手中的簪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贾妈妈已转过身来,看到宝龄,眉心一皱,赶紧俯下身拾起跌落在地的簪子,又飞快地站起来,挡在宝婳跟前:“大小姐,是我贾妈妈的主意!与二小姐无关!”
宝龄倒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望住贾妈妈,流露出询问的目光。贾妈妈僵持了一会,见宝龄并无动静,反而一脸茫然,仿佛微微舒了口气,又略带戒备地看着宝龄道:“明儿便是二小姐及笄,因为三姨奶奶的事,老爷说了,红白相撞不吉利,不易大肆操办,我便想给二小姐上个头,到底,这是姑娘家的大日子。”
宝龄怔了怔,她只听阮素臣说过宝婳十五岁的生辰快到了,没想到,竟是明日,还与白氏大殓撞在了一起。只是,她不知贾妈妈为何见了她如此惶恐不安。即便是顾老爷吩咐了不能大肆操办,梳个头总不过为吧?
转念一想,她忽然便明白过来:古来女子及笄,若未许嫁,则无需改变发型,而宝婳并未许配人家,此刻将头发绾起来,少女的心事不言而明。贾妈妈是怕宝龄联想到什么,触动了心经,当场发作起来。
这算怎么回事?即便今日宝婳要真嫁与阮素臣,她也只有替宝婳欢喜的份,哪里会怨恨?不过,贾妈妈自然不晓得其中的原委,也怨不得她如此惊恐,进府不久,宝龄便知道,贾妈妈万般地护着宝婳,又视她如猛兽,所以从不给她好脸色看,她沉默了片刻道:“贾妈妈,我想跟宝婳单独呆一会,你出去。”
贾妈妈抿着嘴,脚下都没挪动半步。宝龄也憋了性子,纵然从前诸多的不是,但自她穿越过来便没有伤害过宝婳,甚至,一心只想保护她,难道,还换不回来一点改观?
不知僵持了多久,忽听一个青涩而低柔的声音道:“奶妈……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