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记清了么?”
“刻在我脑子里了。”
“那好,你马上出发吧。”
“是!”
就在晓武走出房门那一刻,郑耀先推门从侧室走进,看着老钱会心地笑了笑。
“恭喜你,又带出个好徒弟。”老钱递给他一根烟,“对付杨旭东,也许就靠他了。”
“可他和杨旭东比,还有差距。”
“差距是在所难免的,毕竟他在进步,而杨旭东也没忘记提高自己。”
“现在派他任务,我还是不放心,这小子比较毛糙。”
“我不这么看,”老钱摇摇头,从窗口看着晓武背影,略有所思,“至少在接到任务后,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回家和老婆告别。”
晓武的确没和爱人告别,因为按照保密条例,他不可能也绝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包括自己的直系亲属。
但作为一个妻子,她有权知道不按时归家的丈夫,每天都在外面忙些什么,这就是一种矛盾,一种无可奈何却又回避不了的矛盾。在晓武离开山城后的第五天,小李找到韩冰,苦苦询问自己丈夫的下落,不过韩冰此时也正在为晓武的“出去一下”感到头痛。没听说有谁出去一下能消失五天,就连升任公安厅厅长的陈国华,也说不清晓武到底跑哪儿疯去了。出于职业的敏感性,韩冰知道晓武恐怕真是入行儿了,因此,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情报,她深知“保密”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你不担心,晓武肯定没事,或许是出差了。”韩冰安慰着小李,时不时还向自己的丈夫——山城市公安局长段国维,丢去眼色暗示他回避。
“有连领导都不晓得的公差吗?这日子没法过了。”泪眼婆娑的小李,信誓旦旦下定决心,非要和他马晓武离婚。
“唉!你也是司法系统的老同志,对我们公安又不是不了解,体谅一下吧。”虽说怎么劝别人都可以,但段国维如果也跟晓武似的整天不着家,估计韩冰也会毫不犹豫和他离婚。
“可他总不能连去哪儿都不告诉我吧?他心里还有这个家么?”小李真是急了,拉住韩冰的手,非要讨个说法,“您也出过差,可您会连行李都不收拾,说没就没吗?”
韩冰无言以对,但她知道,既然晓武连自己老婆都隐瞒,就说明他的任务肯定是绝密,既然是绝密,那就最好少打听为妙。
“这日子不能过了,”小李咬牙切齿说道,“我这就回去替他收拾行李,哼哼!叫他一个人搂着大树睡去!”
“嗯?”韩冰眨着眼睛,似笑非笑,“既然要离婚,你还替他收拾行李干嘛?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啊?”
是不是多此一举谁也不知道,不过晓武的老丈人,却在郑耀先面前赌咒发誓:等他那女婿回来,非要敲折他的腿。
“他外面肯定有人啦!国民党如此,共产党也是这样。当官的都这毛病:指不定外面有几个姨太太呢!”
“我说您别动不动就往歪地方想好不好?共产党的官和国民党还是有本质区别的,那是风马牛不相及。”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明不明白?嗨!当初我算是瞎了眼,怎么就把闺女给了他?”
郑耀先只好暗自祈祷晓武能自求多福了,工作需要他自己完成,老婆也需要他自己安慰,能否两不耽误,就看他马晓武的本事了——这也是情报员必须要克服的难关。摇摇头,郑老六暗道:以自己徒弟那敦厚的性格,估计后院起火焦头烂额,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此刻远在香港的晓武,换上国家为他配备的工作服——西装,正在对着镜子抹头油。完全不知家里葡萄架子即将倒塌的他,心中反复揣摩行动中可能遭遇的突发意外。
按照预定计划,早晨7点他要在九龙一家茶楼与另外四名组员汇合。他没有见过这四个人,甚至连他们的代号都不清楚,但唯一能确定对方身份的,就是事先约定的暗号。至于暗号的持有者能否是真正的自己人,就只有靠他自己去判断了。
香江茶楼是一间生意冷清的餐饮店。在二楼大厅北侧,晓武浏览着《香港商报》,羹勺在热粥里不紧不慢地搅动,直到大厅陆续多出几个人,他依旧若无其事地盯着版面上的武侠小说。
“三男一女,应该就是他们。”用眼角迅速瞥一眼那多出的几个人,撂下报纸,舀一勺粥慢慢送进嘴里,“第一个上来的络腮胡子,衬衫3、4两个纽扣都没扣,一盒骆驼牌香烟抽出两根指向楼梯口……嗯!没错,应该是他。第二个瘦子……皮包拉锁坏了,还露出半截红蓝相间的手帕……嗯!也没错。第三个戴着眼镜……”当他注意到第四个女人时,不料这女人却袅袅婷婷走到他身边,妩媚着问道:“先生,能借您的报纸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