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站很小,一幢二层小楼,楼顶支一架大大白色风车,工作区域和员工住宅划分在一起,平时除了购置生活必须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解决一切问题。
这天轮到林斐上街买菜,车停在院子里的芭蕉树下,刚推开门,瞧见停车位多一辆脏兮兮的皮卡车,车门深深凹陷,白色的漆掉的惨不忍睹,像是从肇事车祸现场逃逸出来的。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看向紧闭门窗,这里是靠太阳能和风力发电,正值气温高涨季节,空调每天只开几个小时,剩下的全靠老天送风,恨不得晚上开着门睡觉,谁会大白天关门?
“学长?”林斐朝着房间,拔高声音喊一声。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斐顿时怀疑出大事了,干脆利落掀开后备箱,捞出一支防身的棒球棍,轻步走近皮卡车,后挡风玻璃空荡荡,车子后盖上有几个圆圆的孔,人眼大小,露出车架白花花金属,他眯着眼睛看几秒,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弹孔!
第一反应是报警,他刚掏出牛仔裤的手机,一支黑黝黝的步枪从后挡风玻璃探出来,枪后是个卷毛的黑人男性,生硬地英文说道:“放下武器和手机。”
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林斐深深呼吸,撂开手里的棒球棍与手机,砸在地上溅起一层灰雾,他配合举起双手,临危不惧地问,“你们要钱么?”
卷毛男枪口瞄准他,另只手拿出对讲机,用当地语叽里咕噜讲一阵,片刻之后,观测站紧闭的门由里推开,几个背着枪,穿着防弹衣,武装到牙齿的黑人走出来,押着双手后捆,脸色发白的贺言宁。
贺言宁焦急地看向林斐,用口型说了“绑匪”两个字。
绑匪废话一句不说,卷毛男同伙扯一截绳子,捆上林斐扔到皮卡后座,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毛巾塞在他两嘴里,再往头上罩两个牛皮纸袋,手法熟练精湛,一看平时这种事没少干。
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坑坑洼洼,颠簸不堪,车速飞快,林斐几次撞到坚硬车厢,脑袋嗡嗡发疼,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
脑子里回想贺言宁说的两个字,与当地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况又是华国派遣员工,绑架他两属于外交大事件,分分钟登上国际新闻,只是为钱,未免吃力不讨好,唯一有可能原因——这伙人就是要搞一个震惊世界大事情。
乌干达本地残存的反政武装分子。
学校、医院、商场,全是人最多的地方,不方便下手,一个既能搞大事,又能悄无声息全身而退,只有观测站了。
会杀了自己么?林斐不太确定,一种本能的恐惧钻出来,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任人鱼肉的恐慌从未体会过。
脊背抵在冰冷的车身,眼前一片黑暗,他竭力让自己冷静,用心去听外界的声音,劫匪打火机的“咔擦”声,车轮滚过水坑溅起的水花声,劲道狂风穿过树梢声……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天明,原本林斐内心还数着秒数,但时间越来越久,已经分不清到底过去多少个小时。
饥饿和干渴两样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占据上风,塞在嘴巴里毛巾干燥,口水不再自动分泌,没有被一枪打死之前,他可能会先被渴死。
脑子里一片空白,如同处于真空状态,他好像漂浮在空中的一朵棉花,逐渐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砰!!!”
毁天灭地一般的巨响,强烈的震颤地动山摇,他被高高抛起来,又狠狠丢在地上,剧烈疼痛拉回神智,皮卡后座车上的武装分子一个接一个跳下车,他听到震耳欲聋的枪声,声嘶力竭地惨叫声,声声不绝于耳。
就是这个时候!
背后的绳子绑法简单粗暴,林斐早早已经解开了,但车里坐的全是握着真枪核弹的武装分子,他不敢赌自己和子弹哪个更快,一直安分守己的待着,等待一个逃跑机会。
林斐挣脱开虚松的绳子,颤栗发麻的手臂摘下头上纸袋,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匆匆忙忙地摘了贺言宁的纸袋,利落的松绑,嗓子哑的像干涸三年的土地,“走,趁现在。”
贺言宁盯着他看几秒,目光渐渐聚焦在一起,猛然站起来,强烈的头晕目眩袭来,林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兔起鹘落般跃下皮卡车,不顾一切往前跑。
雇佣兵的车一排排横在路口,一个个威猛的大汉手持利器,严阵以待,武装分子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来抓他们两。
辽阔的金黄色草原,无边无际,成群结队斑马悠然吃着草,林斐不知跑了多久,直至全身脱力,精疲力尽摔倒在草地上,蓝天和白云天旋地转,如同坠落在万花筒的世界。
贺言宁倒在他身旁,两人的胸膛一同剧烈起伏着,交换一下眼神,一同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小斐,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