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看看昔日同窗,怎么样,不行么?”马文才冷哼一声,拂拂袍角在长椅边坐了下来。我暗自叹气,去给他老人家倒了杯茶送过去,马文才端起来懒洋洋地喝了一口,嫌弃我热水没烧开,白白浪费了好茶叶云云。我懒得理他,自己去把之前弄乱的东西摆好,椅子摆回原位,书也放进书架里。正收拾的当口,却忽听马文才道:
“你,真的要换房?”
我放书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倏尔低下头,没吭声。马文才又道:“你就忍心,让我跟那个整天梦游的白痴同房?”
==居然跟我在这里打感情牌,他也真好意思说的出口。
“不是你说让我滚,以后不想再见到我的吗?”这事儿可才发生没几天呢,休想否认!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那不是事出意外,一时情急吗?”马文才别过脸,“不过是一句话罢了,我又没有要赶你,本来住的好好的,换出来做什么?”
“一时情急?”我冷笑,“因为什么一时情急?就因为我是个男的,所以你失望了是吧?”
“你提那个干什么?”马文才皱起眉头,“我那时候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可能会是女子?这种话说出去都没人信。再说了,你半夜睡觉爱打人,跟我同房的时候我能忍你,换了别人可怎么办?你不是跟那个荀巨伯关系不错吗,就忍心天天让他挨打?”
“哦,没事啊,等他过两日回来以后,我可以睡长椅的。”我摸摸下巴,认真地道,“不过说起来,秦京生半夜爱梦游,倒真是个问题。文才兄你不会因为这个要揍他吧?”
“怕他挨揍的话,你就换回去。这书院里面,除了你叶华棠,我不会对任何人留手。”马文才将茶碗放在桌上,静静站起身来看着我,声音又突然放软道,“阿棠,回去吧,别跟我赌气。”
“明明是你撵我走……还说我赌气……”看着他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一阵委屈,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些哽咽。明明是他在那里假装受伤,还骗我给他当书僮,给他削水果,给他缝衣服,缝的不好看还要拆了重新弄。结果折腾我一番后突然就变脸,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张口骂我滚,满地摔东西,换了谁谁能受得了?以为像现在这样过来赔几句罪就能把我哄回去?我告诉你,休想!
“好好好,是我休想,啊?”马文才凑过来,一把揽住我,用手帮我抹抹眼眶,嘴里还调笑道,“有哪家的男子,动不动就哭的啊?好了阿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对你说重话就是了。”
我抽了抽鼻子,还在奇怪自己这也没怎么着,眼眶就湿了。这时候突然感觉到马文才的手从肩膀处向下滑,正往胸口处摸去,不由得用力一把拍掉,并迅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怒道:“马文才!你手往哪里摸呢?”
“啊,没,没什么。我看你衣服没穿好,想帮你理一理。”马文才迅速抽回手,满脸的无辜,还反过来向我质问。“我说你怕什么?反正大家都是男子,整理一下衣服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说着还迅速伸出手来,嗖地一把掐了掐我的脸。
我气得直冒火,马文才却不管那个,还敢过来继续追问道:“哦对了,阿棠,刚才你和那个梁山伯,在床头这边做什么呢?”
我:“在交流兄弟之间的感情。”
马文才:“……”
这个家伙对我的态度暧昧不清,弄的我也很头痛。他的意思是想让我换回去,不想跟秦京生同房,可是说实话,马文才这个人,性子阴晴不定,今天好,明天坏,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我的性格又不是那种可以一直包容他的大度型,搞不好两个人就摩擦起火,折腾得自己生气郁闷不说,四邻也不得安生。
在我断断续续地表达完我不想换房的意愿之后,马文才,又生气了。这一次他虽然没有摔东西也没有冲着我吼,脸色却阴的像焦炭一般,还责问我是不是因为想要讨好那个梁山伯,故意与他疏远关系?这又关人家梁山伯什么事?
“文才兄,你知道吗,其实不是我不愿意与你同房。只是大家性格不合,勉强凑在一起,只会终日争吵而已。”就像是同样刚烈的两团火焰,放在一起,不会熄灭,只能让火势更盛而已。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马文才说了这些,差不多也到了极限,不肯再拉下脸来继续多说。我叹了口气,抬头望着他眉心处清晰的一个“川”字,静静道:
“如果什么时候文才兄可以对我说诸如‘如果你想换,那就换吧’这样类似的话的时候,我想我会是很愿意与文才兄同房的,相信不止我,其他人也一样。如果文才兄……”
“真是胡说八道!”马文才打断了我的话,忿忿地一甩袖子,“叶华棠,你要是不想与我同房,就明说好了,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地来羞辱我!”他说完这话,一脚踢开门,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唉,所以说,就因为你老是这样啊……
我刚才的话,不是在羞辱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管与谁相处,首先要懂得尊重对方。只有大家彼此尊重,彼此了解,才能避免矛盾和冲突的发生。
我和梁山伯之间是这样,和荀巨伯之间,也是这样,为什么只有你,却做不到……
也不知抱着什么想法,我悄悄地出了屋子,回到了那间已经住了几个月的熟悉的房间前面,躲在树影后朝里面看。门没有关,隐约看到马文才在灯烛下看书,秦京生则没在房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还想再仔细看看,却不小心碰到石头发出了声音,马文才耳朵也不知怎么的那么灵,立即便抬起头往这边望,吓得我抱着头就缩进了草丛里。在原地呆了老半天,没有人过来,我这才蹑手蹑脚地出了草丛,一个人径自回房去不提。
今天荀巨伯不在,我晚上就是一个人睡。因为之前发现被书砸伤那事马文才是装的,我便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半夜睡觉打人的真实性,于是在睡觉之前特地在床中间又摞了一排书,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书全都好好的,一本也没掉下去。
==我又被马文才给唬了。您老人家能不能有一回不骗人的!天天耍我你就好受了还是怎么着?
第二日下午,荀巨伯回来了,也不晓得他下山去干了些什么,不过看他满面红光,应该是什么好事情。他回来后,听说我已经换过来了,高兴得不行,上来就要搭我肩膀,却被梁山伯给拦住了。荀巨伯一头雾水,梁山伯看向我的目光则尴尬里带着一丝无措,总之就是自己躲得远远的,也把荀巨伯和祝英台拉得远远的,不让他们像以前一样跟我勾肩搭背。
他这么做的原因,我也能大体猜到无非就是知道我是女子了,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应该远离一点。上午的时候他还曾私下里找我谈了一下,大意就是我是个姑娘家,不好在这满是男子的书院生活,还是早些停学回家去,也免得家人挂心。
这书呆子还真是爱管闲事,不过他也是一片好心,我便认真地给他解释了一番我为何要替兄来书院,大体是哥哥重病卧床,却又为了不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