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顺着她一声令下,身后众女如蜉蝣腾跃般缀着长长的绫罗飘飘而来,冲向群魔乱舞的苍山弟子,兔起鹘落,不过数下,便把“半人半鬼”治成了“半死不活”。
众人这才发现,幽冥诸女几乎个个赤着双脚,行走时足不点地,身轻如燕,如同飞在云间。
“你要把他们都杀了?”谢秋石好奇道。
“才不是哩。”孔雀忽地挨上谢秋石的肩膀,朱红的指尖轻轻扫过他的手臂,“我要把他们带回家里,好生养着,每天切下一片肉来尝尝滋味,直到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止呢。”
谢秋石痒得抽回手,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了,幽冥仙子司掌精怪鬼魅的生杀大权,这本就是你们分内之事。”
“谢掌门聪明。”孔雀笑嘻嘻抱住他的胳膊,“不过谢掌门,你恐怕也得和我们一起走一遭。”
谢秋石一怔:“这又是为何?”
孔雀没回答,只是抱着他的胳膊肘往自己这边拽,倒是她身后一名女弟子解释道:“谢掌门也知道,武陵派管人间,幽冥教管鬼道,然而鬼道被荡平这许多年,我们姐妹们连个鬼影都没瞧见,如今难得有些风声,却是在你们武陵……若不插手管上一管,查上一查,我幽冥教脸面往哪儿放?我家仙子的脸面又往哪儿放?”
孔雀轻轻一笑,接着说道:“谢大掌门,你和苍山派那丑八怪各执一言,难辩真假,不是你算计了他,就是他算计了你。眼下薛灵镜、徐庆鸣都已死无对证,就算武陵派信你,迦叶寺信你,燕仙君信你,可本座还没信了你,我家仙子也没信你——本座要将你带回去,和这一群弟子一并细细审了,两造俱备,各听陈词,才能做到公正合理,你说是不是?”
她提及“细细审了”四字时咬字轻柔,平添妩媚,却听得谢秋石汗毛倒竖,连眨着眼睛道:“可你们这群仙女若是要屈打成招,我却是不抗打的。”
孔雀给他逗乐了:“哪儿敢伤了你这身油皮,你这俊脸上哪怕多一个闭口,燕仙君都能一枪荡了我满门……只是这一遭,你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毕竟你家有仙君,我家也有仙君哩。”
谢秋石忙举起双手,讨饶道:“仙女,仙女姐姐,莫要取笑我了,再来一个你这样的我可消受不起。”话锋一转,他忽正色道:“同你一起走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有三个条件。”
“谢掌门真有意思。”孔雀道,“说来听听。”
“第一,你今天瞧见的听见的,不得有半句传出这间屋子。”谢秋石晃了晃手指,长眉微挑,“第二,将来你幽冥教查出事情始末,须得让我武陵知悉。”
孔雀鼓起腮帮,奇道:“第三呢?”
谢秋石略一斟酌:“我门下弟子仍为食锦虫阴魄所苦,白日不敢离山,夜间难以安眠,你们既然精通鬼魂之道,便想个办法,替他们拔除了吧。”
“阿弥陀佛。”妙印方丈道,“谢掌门大仁。”
孔雀扑哧一笑:“好个谢掌门,自个儿在那大仁大义,烂摊子全甩给了我——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得,我应了,紫鹰!”
“在!”一个披着紫袍的少女大步上前,只见她与其余弟子不同,穿一身紫金铠,长辫高束,头戴金盔,眉目却是异常秀美,“谢掌门,得罪了。”
谢秋石尚未反应过来,眼前一花,肩膀硌得一痛,足尖“唰”一声离了地,整个人陡然被倒扛起来。
“你们干什么?!”伏清丰惊叫。
“怎么,才上任一天的掌门,你们就这么宝贝?”孔雀笑着绕到紫鹰身后,瞧着倒悬着谢秋石,取出腰间一杆马鞭,驱着鞭柄上下游走起来,“我们幽冥教有幽冥教的规矩,臭男人要进我们钟漓山百花谷,身上可不能有半点尘俗之物,什么刀剑匕首,锥刺暗器,还有你们那附庸风雅的扇子,冠冕,玉佩,额带,通通不许拿进来。进了幽冥,我们女子用什么,你们男子就得用什么。”
她每提起一件东西,便从谢秋石身上丢出一件物事,谢秋石只觉自己像一只倒悬的口袋,“丁零当啷”甩了一地零碎,发簪玉冠扯去之时一头长发霎时倒泄,乌云如瀑,他下意识一挣,怀中一薄薄簿册便甩落在地。
岑蹊河:“……”
谢秋石心中大喊不妙,孔雀“诶哟”一声,捡起簿册便逐字诵读起来:“龙阳……十八式。”
众宾:“……”
岑蹊河顿了顿,趴在伏清丰肩上,和他一起装醉。
孔雀粗粗翻了几页,笑得酒窝都深了,她蹲下来,凑到谢秋石耳边,指着一页“观音坐莲”,问道:“你和燕仙君都扮的哪个角儿啊?”
谢秋石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下次叫他来试试,你就知道了!”
孔雀戳了戳他通红的脸颊,玩笑似说道:“就是他来,也得守着我幽冥教的规矩,能卸则卸,最好连胯下几两赘物,也一起卸了。”
说着她目光刀割似的扫向谢掌门下身,谢掌门大惊失色,整个人都鲤鱼摆尾般弹了两下。
“事情办完了。”孔雀轻轻拍了拍手,“姑娘们,该回家了!”
咿呀笑语又松快着响起来,银铃清脆,彩云扰扰,不过数息,这神秘莫测的幽冥教便如来时一般,飘飘摇摇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