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出现,要求从这个待宰的羔羊身上提取血样时,欣黛又是一惊。她死盯着镜子,身旁的医护机器人以机器人特有的高效率准备新针头,她也并没有看它。
她使劲咽了口吐沫,润润嗓子,问道:“我还要多久才能用抗生素?”
她等着,却没有人回答。机器人用金属叉手抓住她的胳膊。她缩了一下,接着针头又扎进了她仍然疼痛的臂弯。
看来瘀青要持续好多天了。
然后她想起了她明天就死了,或者快死了。
跟牡丹一样。
她感到心中一阵绞痛。也许爱瑞是对的,也许这样最好。
她浑身打了个冷战,金属腿与缚住她的脚箍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
也许不会死,也许抗生素会起作用。
她深深地吸了口实验室里清凉、无菌的空气,她可以看到墙上的全息图像在模仿她的动作。右脚有两个绿点在游走。
医护机器人拔出针头,用棉球堵住针眼。盛装她血液的试管被放入墙壁上的一个金属盒子里。
欣黛用头撞着病床。“我问你问题呢,抗生素?什么时候,今天吗?你们至少是在尽力救我,对不对?”
“医护,”传来一个新的女人声音。欣黛猛地扭过头,重又盯着镜中的自己。“断开病人的监护仪,护送她到4D实验室。”
欣黛用手紧张地抓着身下的医用床单,指甲都嵌了进去。4D实验室。他们是不是要把你送到那里,然后看着你死去?
机器人关闭了她头上的控制面板盖,把她胸口的导联线拔掉。监护仪上的心电波成了一条直线。
“你好?你能告诉我正要干什么吗?”欣黛问道。
没人回答。机器人传感器旁边的绿灯一闪一闪的,门开了,外面是镶着白瓷砖的走廊。医护机器人把欣黛的轮床从镜前推开,出了实验室。走廊空空的,有一股消毒液的味道,轮床的一只轱辘发出吱吱的声响,正好与机器人的脚步声相互呼应。
欣黛使劲地扭头,但却看不到机器人的传感器眼睛。“我想我的小腿肚子里有些润滑油,能不能让我把那轱辘弄弄。”
机器人默不作声。
欣黛也闭了嘴。心中默数着身边划过的一扇扇的白门。“4D实验室有什么?”
寂静。
欣黛用手指敲着身下的纸床单,听着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和轱辘发出的吱嘎声,真令她心烦。她听到远处的另一条走廊里传来了说话声,她设想从紧闭的大门里随时会传来尖叫声。接着一扇门开了,机器人把她推进了4D房间。这间屋子和刚才那间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观察镜。
欣黛被推到另一张床的旁边,上面放着熟悉的靴子和手套。接着,让欣黛吃惊的是,捆绑着欣黛的卡扣啪的一声打开了。
她赶紧把手脚都从金属卡扣里挣出来,免得机器人一会儿发现自己弄错了,又把她扣起来。但是机器人直接退回走廊,并没有别的反应。大门在它身后砰地关上了。
欣黛胆战心惊地坐起来,在屋子里搜寻着隐藏的摄像头,但并没有看到。墙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同样的心率监控仪和部件扫描仪。她右边有一个网屏,并没有打开。接着是门,两张病床。还有她自己。
她腿一悠,摆到了床的另一侧,抓住她的手套和靴子。在系左靴子鞋带时,她想起了离开废品场之前藏在左腿里的工具,这简直就像是几辈子以前的事了。她打开左腿,发现工具没被拿走,不禁松了口气。她憋足一口气,拿起了一个最大最沉的工具——一把扳手——然后把盖子盖上,接着把鞋带系好。
当她把假肢遮盖起来,手里拿起武器后,感觉好多了。她仍然很虚弱,但是不像以前那么脆弱了。
然而却比以前更困惑了。
如果他们要让她死的话,干吗又把她的物品还给她?又为什么把她带到一个新的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