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冰凉的扳手揉搓着臂弯上的瘀伤,这看上去简直就像疫病的斑点。她又用拇指按压,隐隐作痛,证明它不是疫病斑点。
她再次察看屋子里是否有摄像头,不难想象,如果她试图捣毁试验设备,还没等她砸完,就肯定会有一队医护机器人冲进屋子;但并没有什么人进来。外面的走廊也没有脚步声。
欣黛从床上滑下来,来到门边,试了试门把手,门是锁着的。门框上有一个身份扫描仪,但欣黛把手腕在前面晃晃,显示灯仍是红色的,这说明扫描仪已经预先设定,只有特定的人员才能进来。
她来到柜子旁,试着打开一排抽屉,但是一个也打不开。
她不耐烦地拿扳手轻敲着大腿,边打开了网屏。网屏上一下子跳出一个图像,是一个全息影像,是她的,她的全息影像被分成两半。
她用扳手轻敲影像的腹部,画面忽闪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正常。
在她的身后,门猛地打开了。
欣黛也猛地转身,同时将扳手藏到身后。
一位戴着灰色便帽的老者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拿着波特屏,一手拿着两个装着血液的试管。他比欣黛要低,一件白色的试验大褂从他的肩上垂下,简直就像穿在骷髅模型上。他脸上的皱纹说明多年来他一直在苦思一些艰深的问题。但他的眼睛比天还蓝,此时,他眼中满含笑意。
面前的他让欣黛觉得像是一个在松软的面包前流口水的小孩。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你好,林小姐。”
她的手握紧了扳手。他那奇怪的口音,颇似实验室空中传来的声音。
“我是厄兰医生,皇家蓝热病研究小组的首席专家。”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难道您不应该戴上口罩吗?”
他扬起灰白的眉毛。“为什么?你有病吗?”
欣黛恨得咬牙切齿,握紧了扳手。
“你干吗不坐下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噢,现在你想说话了。"她说着,一点点往他身边挪。“我印象中您好像对您的试验小白鼠并不关心。”
“你和其他的志愿者有点儿不同。”
欣黛死盯着他,金属工具在手心里纂得都发热了。“也许这是因为我并没有要做一个志愿者。”
她高高地举起胳膊,瞄准了他的太阳穴,设想着一下子把他击倒在地。
但是她定住了,犀利的眼神不见了,心率减慢,视网膜还没有显示任何警告,肾上腺急速分泌也消失了。
此时,在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头脑里闪过了一个清晰、明确的念头。他只不过是一个朴实的老人家。一个孱弱、无助的老人。长着她所见过的最无辜、最柔和的蓝色的眼睛。她并不想伤害他。
她的胳膊颤抖起来。
这时小橘灯闪了起来,她吃惊地扔掉了手里的扳手,哐啷一声掉在瓷砖地板上,但此时她一脸茫然,也顾不上它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可能在撒谎?
医生甚至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对于欣黛的反应还挺高兴。“请,”他说,用手指指着病床,“你难道不想坐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