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就凭你?”爱瑞开始提高了嗓门,“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爱瑞住了嘴,即使现在,她也不愿意提起这让她感到丢人的秘密。相反,她张开五指,举起手来。
周围的人吃惊地张大了嘴,而欣黛也心头一紧,但打人的手掌并没有落下来。
凯出现在爱瑞面前,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这位养母的手腕。爱瑞怒气冲冲地转过脸来,但看到凯,便很快收敛起自己的怒气。
她缩回了手,结结巴巴地说:“陛下!”
“够了。”他说道,声音不大,但很坚定,然后放开了她的手。爱瑞低着头,瑟瑟缩缩地行了一个屈膝礼。
“对不起,陛下。我的感情——脾气——这女孩是……她突然闯进来,对不起……她是我的被监护人——她不应该来这儿……”
“她当然可以来。”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他似乎认为仅凭他在场就可以消除爱瑞的敌意。他看着欣黛说道:“她是我邀请的客人。”
他越过满面惊异的众人的头顶,朝台上看去,那里的乐曲已经停了下来。“今晚既是为了庆祝,也是为了欢乐。”他大声说道,“请大家继续跳舞。”
乐队又开始演奏,开始乐声不大,但很快音乐便响彻舞厅——欣黛想不起来乐声什么时候停的,但她的听音系统对于周围的噪声仍处于关闭状态。
凯又把视线转向她,她呼吸急促,而且在颤抖——因为生气、害怕、紧张,也因为他的褐色眼睛让她产生的局促不安的感觉。她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转身对着她的养母大喊,但他根本没有给她做这一切的机会。
凯拉起她的手,还没等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把她从她的养母和姐姐身边拉走,揽入自己的怀中。
他们跳起舞来。
欣黛的心跳得厉害,她不敢直视他,只好越过他的肩头向远处看去。
他们是舞池里唯一在跳舞的一对。
凯一定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松开她的手腕,朝那些在一旁呆看的人们挥了挥,用既是鼓励又是命令的口吻说道:“请吧,你们是我的客人,请尽情享受音乐吧!”
那些站在附近的人们笨拙地朝自己的舞伴看看。很快,舞厅里就到处飘动着燕尾和裙裾。欣黛大着胆子朝爱瑞和珍珠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她们仍站在起舞的人群中间,呆呆地看着凯老练地带着欣黛越跳越远。
凯清清嗓子,低声说道:“你不会跳舞,对吗?”
欣黛抬起眼来看着他,头还是晕乎乎的。“我是一个技师。”
他嘲弄她似的跳起眉毛。“相信我,这我已经注意到了。这副油腻腻的手套就是我给你的那副?”
她看了一眼他们交叉在一起的手指和白真丝手套上的黑乎乎的油点,感到很不好意思。刚要开口道歉,身体却被轻轻地推开,在他的手臂下旋转起来。她吃了一惊,突然感觉自己像蝴蝶一样轻盈,却因为不合适的小脚差点绊倒,但接着又扑回到他的怀里。
凯咧开嘴笑了,慢慢和她拉开一臂远的距离,不再逗她了。“这么说,那就是你的养母。”
“法定监护人。”
“啊对,我说错了。她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啊!”
欣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因为她的脚没有知觉,感觉它就像焊在脚踝上的一块铁疙瘩,要用腿一直拖拽着,渐渐地腿感觉有些酸痛,但她坚持着,不让自己瘸拐,心里一直想着珍珠穿着舞裙和高跟鞋跳舞的优雅的样子,靠意念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平衡。
还好,她的身体对舞步似乎还有记忆,渐渐地她感觉可以跳得比较自如了,似乎真的找到了跳舞的感觉。当然,凯的手轻揽在她的腰际,也起了作用。
“关于我的姐姐,”她说,“我想说声对不起。她们认为我让她们丢脸,您能相信吗?”她说话时,语气轻松,好似并不在意,但说完后却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随时等着他的反问。
问她是否真的是一个赛博格。
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意识到这一刻就要来了,来得太快了。她多想把这话收回,多希望他们俩都装作这个秘密永远没有被揭开,他仍然不知道这一切,仍然希望她是他个人邀请的嘉宾。
“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虽然周围充满笑声和鞋跟踩踏地板的声音,他仍然把说话声压得很低。
欣黛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却憋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她想反驳珍珠的说法,说她是骗子。可这么说又于她何益?只有更多的谎言,更多的背叛。她的金属手指抓紧了他的肩膀,这些该死的、僵硬的肢体啊!而他并没有回避,只是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既然秘密已经揭开,她本该感到轻松释然了。可这也不是全部的事实,他仍然不知道她是月族人。
她又张开了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最后她弱弱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