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那花丛的尽头,却好似是褪尽铅华一般,繁华的众生于这里止步,而眼前呈现的,却是一片泛着凄凉与默然的沼泽。
兴许是哪里的山水灵闹了脾气,只是把这满川的绿原揉碎了,撒下了一片纱网,让路过这里的行人,泥泞纠缠。
又或许是尝尽了岁月迁移的孤独,这片无人光顾的绿茵最终沉沦于时光的蹉跎,潜入梦中,披上了一层冷漠的伪装。
可这贫瘠的沼泽洼地,却仍旧盛放着五颜六色的彩花,不知是危险的诱惑,还是对这世间的最后眷恋,就那么随风飘着。
老马识途,这年轻的骏马见了这沼泽似乎也摇头,好在它的旅途也点到为止。
这匹白马,来自于荷花泽驿站。
初见那驿站只是个硕大的马场,数以百计的骏马驰骋而去,或成群结队,或孑然奔驰,它们普遍有一种风调,无羁无绊无约束。
就像那管理驿站的马夫,又或者饲养员说的一样。
“他们这一辈子让人骑的故事传了太多,少有背上不放马鞍的跑马,然而无拘无束的灵魂又太可贵,因此自由也有价格。”
每一匹马都在驿站有所记载,他们都有名字,而且,都有工资,随着他们的出行次数不断增加,距离自由也就越来越近。
待到他们挣够了自己赎身的钱,万里山河便皆在脚下,而是去是留,也在乎他们自己的心。
是放眼万里山川春风为伴,还是载着迷途疲倦的旅人行径繁华看尽红尘,皆在他们一念之间。
而神白须选中的这匹良驹,名唤“若真”,练马场神白须一眼看中单单依恋的他,就如同单飞的候鸟,充斥着人性的灵。
而此刻的他,在神白须轻抚下,也恋起他的家了,照那马夫所言,将马缰拴在脖颈处,他便会自己走向归途。
看着若真远去,神白须默默一叹,青衣看着他,竟在他眼中看到一丝羡艳,又或者……向往?
“我就这么让你不自在吗?好似走的那匹马把你的心都带走了似的。”
青衣气笑道,扯了扯神白须的衣袖,后者只是苦笑,点了点青衣眉心。
“人要是真的能像一匹马一样狂奔的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反而就失去了真性。”
“像我们人,这个世界上最善于表达的动物,有些时候却也会意外的想要沉默,尽管有相当灵活的四肢,却也会被禁锢。”
风吹动他微缕发丝,看着这个明明无羁无绊却又好似心事重重的男人,青衣心中愁丝乱缠,绑着她,缠着她。
“我发发牢骚而已。”
再回过神来,神白须已是双手捧着她的脸,贴着她的额头,在那牵绊中,那忧愁烟消云散。
而此刻的两人也才将将把眼光放眼望去这一片好似望不到头的繁花沼泽,长长一看,才真正发现那裸露着的真心。
这片腹地沼泽竟是春意盎然,延绵蓬勃的生机之息也都如此惹人。
“…诶……你…”
只见神白须脱掉靴子,撸起裤腿,又捋了捋袖口,直接一脚踩进泥泞的沼泽中。
绿色的淤泥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竟直接染污了神白须半边裤腿。
他向她伸出手,意思大概是他可以抱着她走这一趟沼泽。
青衣迟迟没有回应,她思绪乱如麻,只怔怔的看着那被绿色淤泥染污的青衫,莫名心中一揪,又看了看他的脸,竟有些风尘仆仆了。
回过神来,恍惚间已经好似百年岁月,却又是那样眨眼一刻,似梦又似幻。
她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那股凉意与粗糙也渐渐随之而来。
她提起他脱下的布鞋,掂在手中,撑着他的肩膀,稳稳落在他的怀中,而那股沁凉的气息也随着两人切密的距离而透入她的心怀。
比起那日雨夜的灼热,这一次,好似清风徐徐吹梦来。
神白须抱着青衣,转身向那片绿意盎然的泥沼,趟过污浊,那或黑色或绿色的泥水与绿苔涂抹在他的腿上,青衫泼墨。
而在这泥泞之中,一抹透白于其之上,出淤泥而不染,如浮云轻抚,白洁无暇。
透过那绿色的青衫漫漫,好似一片天地的画卷,在这凄凉地盛放着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