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我亲眼看见的,——的确来了。”
有一个人似乎很高兴地骂道:
=奇=“他们究竟是怕我们的弟兄们!不论军队,还是省长。”
=书=“我的亲人啊!”母亲的心在跳。
=网=但是,听她周围的谈话,都是死气沉沉的,冷冰冰的。她加紧了脚步,想要离开这些人——要超过他们那缓慢而懒散援陟,对母亲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突然,游行队伍的先头好像碰住了什么似的,它的身体并不停止,踉跄地后退卫步,发出不安的骚动。唱歌的声音,也跟着颤动了一下,接着,更急速更高声地响了起来。但歌声的波浪,又慢慢地低了下去,往后滚过来。声音一个人地从合唱里面退出来。然而,也有个别的声音,想尽力把歌声提到原来的高度,推动它向前: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但是,这种歌声里面,已经含上了不安,已经滑了普遍的、融合为一的自信了。
前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母亲一点也看不见,也不知道。她挤着人群,快步地朝前走去,但是众人迎面又向她退来,有些人歪着头颈、皱着眉头,有些人狼狈地微笑着,还有些人嘲笑地吹着口哨。她忧愁地望着他们的脸,她的眼睛默默地对他们询问,要求,呼唤……
“同志们!”传来了巴威尔的声音。
“军队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不会打我们的。为什么要打我们呢?为了我们掌握着为大家所需要的真理吗?这种真理,他们不是也需要吗?现在,他们虽然还不知道我们的真理,但是,他们和我们站在一起,不在杀人和掠夺的旗帜下,而是在自由的旗帜下前进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为了使他们早一点理解我人瓣真理,我们应肖前进。前进吧,弟兄们!永远地前进吧!”
巴威尔的声音很坚决地响着,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地回荡在空中。但是,游行的队伍,仍在继续地崩溃,人们陆续地向左右人家里躲避,靠着墙壁站着。此时,队伍变成了楔子的形状,巴威尔站在楔子的尖端,在他头上,火红的飘扬着劳动大众的旗帜,散开的队伍,又像一只黑鸟,宽宽地张开了两只翅膀警戒着,随时都准备飞起,巴威尔是那只黑鸟的嘴。
28
母亲看见,在街道的尽头,站关睛排分不清面目的看上去一样的人,像一堵灰色的墙,挡住了通往广场的道路。他们肩上的刺刀,那些锐利的刀刃——发出了寒冷逼人的光。一阵冷气,从这堵森然不动的墙上向工人们吹来。这股冷气吹进了母亲的胸口,刺进了她的心窝。
她挤在群众里面,挤到了那些站在前面旗帜下她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们混杂在一起的地方,挤到这里,她好像有了依靠。
她的肩胛紧紧地依贴着一个身体高大没留胡子的工人身上。那人是个独眼,所以倏然扭转头来向她观看。
“你怎么啦?你是谁?……”他问。
“巴威尔·符拉索夫的母亲!”她一边回答,一边觉得膝盖以下在发抖,下嘴唇不自觉地松驰下来。
“哦!”独眼说。
“同志们!”巴威尔说。“永远向前进——我们没有第二条路!”
四周都很静,连细微的声响都能听得清楚。旗子举了起来,摇晃了一下,沉思般地在人们头上飘动,平稳地向着灰墙般站着的兵士们前进。
母亲身体发抖,闭上了眼睛,惊叫了一声——巴威尔,安德烈,萨莫依洛夫,马琴,只有四个人离开了人群一直朝前走。
菲佳·马琴的嘹亮的声音,缓缓地在空中颤动。
你们已经做了牺牲……
——他唱。
这是最后的斗争……
——两个叹息一般的粗重的低音,跟着唱起来。
人们用细碎的脚步踏着大地,慢慢地向前面行走。忽然,一个坚决的、下了决心的新的歌声,又流动起来。
你们为了它,已经尽可能地献出了一切……
——菲佳的歌声,像一条鲜亮的丝带,在空中飘荡。
为了自由……
——同志们齐声唱着。
“嘿……!”有人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叫喊。
“唱起追悼歌来了,狗崽子!”
“揍这个家伙!”有人愤怒地喊了出来。
母亲用双手后住了胸口,向周围望了望,看到刚才挤满了街道的群众,都犹豫地站着,迟疑不决地望着拿了旗子前进的人们。跟在他们后面的,只有几十个人,每前进一步,总有几个向两边躲开,就好像街道中间的路是烧红了的,烫疼了他们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