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先搁在一边,好歹同船共渡,也算搭个伴儿……可珍儿她天生那倔脾气,硬是咬死了不肯走!”
“为什么?”
“她说了,国破家亡,她要殉节!”
“殉节?”光绪重复着这最后两个字,手脚不由得发凉。
“就这样,她硬是不肯走,说洋人打进来,她就一头跳下井口!”慈禧明说到这儿,不由得拭着眼窝里的泪水,喃喃低语,“珍儿,你给咱们全宫的后妃长脸了!”
吟儿呆呆地望着这位一向令她敬仰的老佛爷,这会儿才真正觉得她的厉害,不愧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高手,她本以为在珍主子这件事情上,由她那张巧嘴说破了,也是他对不住皇上和珍主子,没想到她竟然能将这事儿说活了,珍主子一下子成了洋鬼子害死的英雄。
“不,不不!她不会,也不该这样……”光绪语无伦次,不敢相信珍妃真的就这么走了,从此离开他。
“好烈性的孩子!我以前还真没瞧出来。”慈禧长吁短叹,一边说一边轻声啜泣。
光绪情绪激动地跪在地下,仰天长叫一声:“珍儿”,止不住地放声痛哭。吟儿心里本来就难受,见光绪哭得那样伤心,越发觉得对不住他。她没能在最后一刻跟着珍主子,所以才……想到早上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惨剧,而老佛爷直到现在仍然在骗万岁爷,说珍主子准备跳井,其实她早就让人推下井里了。想到这儿,吟儿心里憋了一整天的悲伤突然涌出心窝,情不自禁地跟在皇上后面放声大哭。
慈禧吃惊地望着吟儿,见她哭得比光绪还要凶,浑身在一片嘶哑的哭泣中颤抖着,心里冒出一丝愤懑,没想她竟然对珍主子有那么深的感情。与此同时,在吟儿的哭声中,慈禧心里一团疑云也在吟儿的哭声中消释了,在珍妃这件事情上,慈禧最不放心的是吟儿。即便她问过她,但她仍然不放心。可吟儿这一哭,证明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的底细,要不她不会听说珍主子要跳井,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
立过秋了,天仍然热得不行。
哭得死去活来的光绪终于安静下来,他躺在临时铺就的地铺上,两眼瞪着天棚顶一动不动。他那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像一副石刻的面具。
吟儿坐在地下,像宫中守夜的那样坐在光绪身旁,烧着艾草用来熏蚊子,一边不停地替皇上扇扇子,怕热着他。望着皇上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心里说不出地冲动,想将珍主子被人落井下石的真相告诉皇上。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觉得这会儿不是时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总有一天,她要亲口告诉皇上珍主子被老佛爷害死的真相。
记得大半年前,她离开北三所时,珍主子硬是将那只搬指交给她,从那会儿起,珍主子对她的命运似乎已经有某种预感。当时吟儿劝她,说她和皇上一定能再见面。她这么安慰珍主子,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当时,她没想到,恐怕连聪明过人的珍妃本人也没想到,会闹到眼前这种结局啊!
过了好一阵子,她看见皇上闭上眼。毕竟光绪太累了,颠了一天不说,从早到晚米水没沾过牙,加上为了珍妃的事伤心过度,终于昏昏睡去。瞅着皇上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下,吟儿估计他睡着了,这才悄悄爬过去,吹了小木箱上的油灯。
吟儿靠在墙根坐在地上,屋里漆黑一片。闻着满屋子艾草烟的香味儿,她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得先忙完了主子的,然后才论到奴才的,哪怕是想心事,也得等安顿好主子,当奴才的才能挤出时间来想自个儿的事。这不,直到她安顿好皇上安安稳稳睡下,这才想起小回回跟她见面时说的话,说他前一阵子见到荣庆了,荣庆让他转告她,他还活着!
这话是吟儿跟着小回回去神武门的半道上说的。当时,洋鬼子要进城,四下乱哄哄的,加上她心里惦着珍主子,所以当时小回回的话从耳边一过,没顾得上多想,这会儿夜深人静,皇上的心操完了,“他还活着”这句话突然从脑壳里冒出来,想到他还活着,她刚刚落下心儿立时闹腾起来,自从荣庆武昌出事后,一年多没他任何消息,所以小回回带来的口信就像大日头下的一声旱天雷,令她在这近乎绝望的等待中看到了希望。
想起小回回说荣庆人就在北京,她立即联想起慈禧提到她哥福贵的事。吃过晚饭那会儿,老佛爷担心她知道珍主子被人投入水井的内情,问了她许多情况,最后提到了她哥哥,说福贵这次随驾有功,她要给他个恩典,好歹赏他个官做做。当时她说不出地纳闷。首先她哥根本不懂武功,怎么能护驾有功?当时要不是皇上为了询问珍主子情况突然闯进,她也许会问问清楚,她哥哥护驾有功到底是个什么说法。会不会荣庆冒充她哥,正好与老佛爷碰上了,从老佛爷嘴里所描述的那人个头和模样儿,跟荣庆差不太远。一想到这儿,她浑身上下的血像被一把火点着了……
突然,窗外传来一片沙石落地的响声。这声音,听着很像山里的风吹着树叶儿,一阵沉下,一阵又响起。一下又一下,总共三下。吟儿的心顿时绷得紧紧的,在别人听是风声,在她听来这可是荣庆跟她约会的暗号。当年她在家的时候,每次荣庆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总是用这种办法将她从家里勾出去。她按住心跳,从地上爬起,悄悄走到窗边,由窗棂里向外张望。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见一个人影由不远处一闪而过,然后站在墙边一株大树下,她顿时明白,荣庆跟着车队追她来了。
她站在那儿喘了一阵子气,听着光绪均匀的鼾声,终于踮着脚后跟走到房门边,轻轻抽了门栓,像只灵巧的猫儿走到院子里。因为天热,皇上、老佛爷和皇后等主子睡觉的地方都没关窗,她必须格外小心。幸好主子多奴才少,奴才们住的又散,加上这些人跑了一天路,一个个累得贼死,打雷也吵不醒,吟儿没费多大劲就顺利地进了后院。
后院那名守夜的卫士抱着长枪靠在院墙边睡得死去活来。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根本不见荣庆的人影。她心里奇怪,刚才明明见到有个人影躲在树下,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她不甘心地穿过一道夹墙,四下察看,这时身后突然有个人轻轻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是我。”吟儿身于掠过一阵痉挛,本能地转身将那人紧紧抱住。
荣庆将吟儿抱上墙,然后他也跟着爬上墙,带着吟儿翻进隔壁一家人后院的草棚里。这儿堆满一捆捆麦草,紧挨着清真寺,一般人不易察觉,他早就瞅好这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激动地在草堆上翻来滚去,连话也顾不上说,拼命亲着对方。第一轮激情过去之后,吟儿从草堆上坐起,在黑暗中听着他急促的呼吸音,闻着他身上那股特别的气味,心想她不会是在做梦吧?过去她也不止一次地梦见荣庆,每次都跟真的似的。为了证明不是梦,她特意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当疼得她差点没叫出声,这才相信这不是梦,忍不住趴在他怀中哭了。她哭得那样伤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荣庆不知她出了什么事。他紧紧搂着她,想安慰她,想说好不容易见面了,该高兴还来不及,哭什么。不知为什么,他抱着她那因为伤心而抽搐的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
皇上的车队一到,荣庆便找到李莲英。要他安排与妹妹吟儿见面。李莲英说今儿无论如何不行,因为当时光绪吵死吵活要见慈禧都没安排上,何况有珍主子这件大事压得老佛爷喘不过气来。这到那会儿,慈禧还没想好怎么跟皇上说。所以李莲英再三表示,他明儿一定替荣庆安排与吟儿见面。
对荣庆来说,不会有明儿了。这不,瑞王爷等人的护驾队伍一到,不用李莲英调查,他身分就不打自招了。退一万步,就算瑞王不到,宫中的赶来的侍卫越来越多,难免有人认识他。所以他唯有趁着夜色,摸进清真寺,想办法找到吟儿,然后带她离开这儿。凑巧的是草棚与皇上住的房子仅一墙之隔,翻过墙头便从窗口一眼看见吟儿坐在地下。于是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撒在墙头上,作为联络暗号。
“庆哥!”吟儿终于哭够了,搂着他脖子轻轻叫着他。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叫出,是多么难啊,从他们分手到现在,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这天等得太久太久了,就在她觉得已经等不到的时候,他突然来了。
“吟儿!”荣庆抚弄着她的头发。
“庆哥!”
两人在黑暗中紧紧粘在一起,互相搂抱着。
隔着她那细滑单薄的纺绸长裙,荣庆感悟到她温暖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微微颤动时,一种本能的欲望从心里升起。吟儿蜷缩在对方怀抱里,闻着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气味,心里忍不住的激情令她浑身颤抖。他们俩都有种冲动。这种简单而原始的冲动,在这个山风习习的草棚里,对她和他来说,不仅是一种爱的本能的需要,同是也是对他们经历了长时期的苦难分离之后,对这一恍如隔世后再次重逢后的唯一选择。
男人往往比女人更直接。荣庆伸手解着吟儿的衣扣。
“不不……”吟儿尽避非常非常渴望这事儿。但女性本能的羞涩,加上一想宫中的规矩,拼命抗拒着。
“我下过聘了,也在你们家拜过天地!”荣庆将她按在草堆上,近乎粗野地压在她身上。
“求求你,再等等。”她求他,这种挣扎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不!我等不及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庆哥!求求你!”她紧紧夹着大腿,感到那儿涌出一股撩人心魄的热流。她不明白,世上竟有这种临死也要去做的事,就在荣庆扯下她长裙下内裤时,她两条胳膊突然死死搂住对方的身体像打挺的鱼儿,不顾一切地闭上眼,任由着他摆布。
“听人说你成天伺候皇上,皇上很喜欢你,打算把你收了房了。有没有这回事?”他干过了那种事儿之后,靠在草堆上,有种说不出的满足。这时,他想起小回回说的话。其实他早就想问她,但不敢问,特别在干那种事之前。皇上是他主子,也是万民的主子,而且有恩于他,如果她真让皇上收了房,他还敢跟她干那种事儿?
“亏你在皇上身边呆过,他是那种人?”她反问。